第68章 畫屏
誰都沒想到會突然有人進門,直奔著他們藏身之地而來。明華章來不及思考,立刻攬著明華裳躲到木架和墻壁的夾角,他單臂撐在墻上,另一只手悄悄按上短刃。
木架後形成一個三角形,剛好擋住了外界的光和視線。兩個女子沒料想裏面有人,自顧自說著話。
其中一個女子進隔間裏找東西,裏面光線昏暗,連路都看不清,她走得磕磕絆絆,抱怨道:“裏面怎麽堆了這麽多東西,根本看不清,你快去取燈燭來。”
明華章緊張起來,若是拿了燈台,那他們就暴露無疑了。幸好另一個女子懶得動彈,說:“拿骰子而已,你在架子上摸一摸,找到拿出來就是。江世子還在樓下等著呢。”
女子罵了兩句“躲懶的小蹄子”,但也無計可施,只能伸著手摸索。她很快找到木架,在上面一樣樣翻找。
聲音近在咫尺,明華裳都能聽到女子自言自語的嘀咕聲。女子逐漸往他們這邊找來,明華裳怕明華章被看見,握住他手臂,將他往裏拉。
然而她已經靠在墻壁上,即便再縮小自己,空間終究有限。被她這一拉,明華章近乎貼在她身上,明華章也沒防備,低頭看向明華裳。
兩人視線相撞,四目相對。明華裳擡頭望入明華章的眼睛,明明是這麽緊張的時刻,但那一瞬間所有聲音都消失了,世界刹那離她遠去,女子的翻找聲、外界的嘈雜聲像被無形的屏障隔絕在外,她只能看到明華章清亮明凈的眼睛。
他易了容,唯獨眼眸不變。他眼形內勾外翹,很有些淩人氣勢,但眼珠卻又黑又圓,水潤瀲灩,像盛著星辰銀河,哪怕放在有些平庸的臉上,也分毫不折損他凜然如松、清雋如竹的氣質。
書上寫眼睛時用目光如炬、顧盼生輝,曾經明華裳覺得誇大,此刻她突然發現,原來,真的有人可以閃閃發光。
塵埃在他們身後的光柱裏悠悠浮沉,光影之下,黑暗仿佛流動起來,明華裳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咚咚咚,一聲比一聲快。
仿佛,不只是她的心跳。
明華裳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可能一刻種,也可能只是一次呼吸。她呆呆的完全忘了反應,她以為明華章會率先移開視線,但他們誰都沒動。
細微的彈跳聲傳來,明華裳這才從虛幻中驚醒,意識到事情更麻煩了。女子找到了骰盅,但不慎把裏面的骰子掉出去了。骰子咕嚕嚕滾動,正好落在他們身邊。
女子咒罵了一聲,順著木架摸過來:“還有一顆,掉到哪兒了?”
明華裳絕望地靠在墻上,明華章臉色冷得像雪一樣,他仿佛壓抑著什麽,轉開目光,手指按在刀柄上。
明華章幾乎就要動手,忽然,外面傳來咚咚咚的跑步聲,一個女子疾步跑過來,看清裏面的景象厲聲道:“慢著!”
內外兩個青樓女子都被嚇了一跳,回頭詫異地看向來人。任遙定了定神,裝出隨意的模樣,說:“讓你們取骰子,怎麽這麽慢?世子都等的不耐煩了。”
兩個女子一聽都緊張起來,連忙討好。任遙居高臨下地哼了聲,揮揮手說:“世子要看舞,還缺兩個人,你們都下去吧。骰子在哪兒,我來拿。”
兩人一聽哪還有心思找骰子,忙把骰盅遞給任遙,福了福身就趕緊下樓。任遙站在門口,目送她們下樓後,才慢吞吞走入隔間。
練習夜視是習武的基本功,她一眼就看出木架後是死角,最適合藏人。她慢慢走著,在地上尋找掉落的骰子,走到木架邊時,後面突然伸出一只手,將一枚骰子放在木架上。
這種場景堪稱見鬼,任遙默了默,拿起骰子,若無其事地轉身出去了。走前,還特意幫他們把門關死。
明華裳:“……”
明華章肩膀慢慢放松,他將刀收回鞘中,垂眸掃了明華裳一眼,低聲說:“走吧。”
明華裳這時候才意識到兩人還緊緊挨著,她慌忙放手,不敢再看他,胡亂點頭。
某些事一旦過了特定情景,味道就變了。外面腳步聲雜亂,他們不敢貿然出去,只能待在隔間裏等。
黑暗中有一種無聲的暗潮蔓延,明明情形和剛才一樣,但這次誰都沒有討論案情的心思。兩人相對沉默,最後明華章確定外面沒人,讓開身體,不動聲色錯開眼:“沒人了,你先走。”
“好。”明華裳同樣擰巴著,道,“你自己小心。”
等出去後明華裳才意識到,她忘了叫他兄長。
江陵看到明華裳出來,淚都要掉下來了。他眼巴巴盯著明華裳,明華裳卻郎心似鐵,在他耳邊低聲說:“繼續尋歡作樂,什麽熱鬧玩什麽。我還有事要打聽,牽制視線就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