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唯吾獨尊(四)(第3/4頁)
但是不被理解和接納所帶來的痛苦,卻深深地在路易心中留下烙印,這種心靈上的幹涸和焦灼,嚴重影響了他的身心健康。
好在他還有點金錢,便與周邊幾個國家認識的先鋒藝術家一起避世……
最後一次消息傳來,已經是盛和十三年,路易於盛和十一年死於肺結核。
不過這些都是後來的事了,後世人如何惋惜這樣一位對中西方畫技融匯貫通的天才英年早逝,盛和三年的人都不會知道。
告別路易之後,秦放鶴例行去汪府,給自家師父請安。結果一進門就發現幾個老頭和胡立宗都在。一見他就連名帶姓叫了,叫得秦放鶴眼皮子直跳,舉止也越發乖順。
汪扶風老爺子歪在榻上,半掀開眼皮子看他,“今兒怎麽有些晚?”
莊隱和胡立宗師徒倆就在旁邊憋笑,別看汪扶風平時嘟囔著不用來不用來,今天只是晚了一會兒就問七問八的,顯然心裏還是願意的。
苗瑞幹脆就都嘟囔出聲,“你啊,全身上下嘴最硬。”
汪扶風:“……”
欺負我打不過你是吧?
秦放鶴忍笑,自顧自尋了座位,簡單將路易的事說了。
眾人倒是一陣沉默,許久才聽莊隱幽幽嘆道:“畫畫寫字的,還是沒心沒肺的好。”
眾人都沒作聲。
說得簡單,只要讀了書,懂得了一些道理,如何能不關心國家大事?只要開始關心國家大事,又如何能做到沒心沒肺?
苗瑞不管他,只對秦放鶴說他也想跟著船出海打倭國。
秦放鶴手一抖,不是,您老怎麽知道的?!
眼見他面露難色,汪扶風就豎起眼睛來,“怎麽胳膊肘往外拐,難得你師伯求你點事,合著姓盧的能去,我們老哥幾個去不得!”
不是,您老怎麽又知道了?
秦放鶴被幾個人看得頭大,一擡頭就見胡立宗在後面瞪眼抹脖、做嘴型:不是我說的。
盧實確實上書想參與對倭國作戰,一開始盛和帝極力反對。
好歹也八十歲的人了,安心養著就不錯了,能耐得住長途跋涉嗎?
秦放鶴也覺得不大靠譜,您老一個科研人員,上甚麽前線啊!
這不玩兒呢嘛!
但盧實的理由很充分,“大祿與倭國之間的航線已然成熟,中間又會在南漢城停頓休整,危險性不高。況且乘坐的還是巨型蒸汽機船,顛簸晃動也大為減輕……”
最後,他幹脆對著盛和帝跪了下去,言辭懇切,“老臣自知有罪,雖萬死不悔,有生之年,只想親眼看看自己一生的心血,在別國領地上開出絢爛的花。
此為老臣一生所求,死而無憾,求陛下成全!”
話說到這份兒上,誰不為之動容?盛和帝還能怎麽樣?
只能答應。
但這事兒確實還沒對外公開啊!
“他都一把年紀了,黃土埋到脖根兒的人了,咱們跟他爭什麽呢?況且他是做遺言來的,也不吉利……”秦放鶴主動替幾位祖宗斟茶,又說,“而且算來這也是蒸汽機船隊第一次遠航,也不曉得是否會有什麽狀況,他是總工程學士,倘或真不幸有個什麽大差小錯的,這麽一根定海神針跟著去也好就地解決,算是公幹。”
乖,別攀比。
整個盛和三年都被外交風雲縈繞,可謂風起雲湧,未有一刻安歇。
直到盛和四年二月,大祿方面表示,仍未接到倭國方面來使,簡直欺人太甚。
仍在羈押的足利表示這不可能,“伯父不可能放棄我的!上國再等等,一定是出了什麽差錯!”
當然還有另一種可能,但人在屋檐下,他不敢說。
他怕死。
不過不要緊,他不敢說,大祿官員敢。
“別等啦,”來下文書的刑部官員湊近了,擡手往他臉上拍了幾下,清脆有聲,“他們永遠都來不了啦,嘿嘿。”
最不敢想的預感成真,足利腦中嗡的一聲炸開,眼前發黑,一陣陣暈眩,“你們……”
好卑鄙!
眾人嘿嘿笑了一場,眼底洋溢著快意,還好心安慰道:“不過你也莫要驚慌,團圓嘛,快了,快了……”
山不就我,我就山,沒什麽大不了的。
盛和四年七月,三艘蒸汽機船打頭,後跟若幹四、五千料大海船,合計水陸軍六萬余,浩浩蕩蕩往倭國開去,打出旗號:興師問罪。
阿嫖和董娘等人也在船上隨行。
如果沒有意外,要不了多久,她們就會駕駛這幾艘船前往西方接收法蘭西的港口城市,繼而再次前往新大陸,所以必須提前熟悉蒸汽機船的運作和作戰模式,一旦發生意外,自己人也可以親自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