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落定(二)(第2/3頁)
老夫只是棋差一招,且還沒死呢!
尤文橋應下,果然精心選了八樣體面賀禮,俱都用匹配的錦匣裝好,紅綢打裝。又換了外出的大衣裳,馬不停蹄往伯爵府去了。
奈何剛進伯爵府所在那條街,就見前方被圍得水泄不通。
隨從去打探過後才跑回來說:“大爺,伯爵府閉門謝客呢,一概賀禮都不要,前頭已然是大門緊閉,進不得了。”
尤文橋一愣,旋即又覺得理所應當。
是了,那秦放鶴素來謹慎,此時正值花團錦簇之時,又怎會給外人可乘之機,落人話柄?
“果然什麽都不要麽?”
隨從陪笑道:“呃,那倒也不是,聽說有好些百姓自發送了今年新收的玉米,自家雞下的紅皮蛋,還有農研所若幹試種的紅薯、南瓜什麽的,倒是收下了。”
尤文橋沉吟片刻,到底還是親自排隊,去伯爵府門口說明來意。
對方果然一樣賀禮都不收,倒是很客氣,將尤崢親筆寫的賀帖拿進去了。
一連數日,秦放鶴都分外低調,天元帝知道後,十分滿意。
不僅秦放鶴一人謹言慎行,他的家人和師門更是謹守本分,又日日告誡下人,不得借機斂財等。
董蕓夫婦亦是如此。
董娘雖不曾成婚,無有子嗣,但她有父母兄弟,有親眷族人,哪怕不繼續往上升,只憑這個“縣君”,便可保全族人至少一代!誰都不敢大意。
因天氣漸冷,阿芙還特意與董蕓一起出銀子,在城外開了粥棚,並請許多大夫去義診,只要家境貧困的百姓,藥材也都不要錢。
“人這輩子啊,一概福氣都是有數的,用一點就少一點。”阿芙常常這樣告誡子女,“若想長久,便要時時積德行善,或惠及百姓,或利國利民,方可長遠。”
阿嫖與董娘深以為然,寫信與自家弟弟時,也拿出長姐風範,不許他胡作非為。
阿姚回信中便充滿了委屈,“……我素日且小心著呢,從不依仗父親威名為非作歹,便是外頭送禮,也是一概不收的……”
因自小家中見慣了稀罕東西,又有長姐耳提面命,他的個人小世界很圓滿,對外面的花花世界總是興致缺缺,也實在很難培養甚麽惡習。
又說起平時他的作為,“之前我向山長求了一塊荒地,每日學業之余,親自開墾、耕種……今年總算結了一點果實,如今方知百姓不易。”
阿姚沒長大之前,秦放鶴便已是高官,多少雙眼睛看著,有善意的,也有惡意,他想再如父輩那般親自深入民間體驗生活也不大現實,便退而求其次,在縣學後山尋了一塊荒地,出銀子找學裏租賃,親自耕種。
其實以前在京城時,秦放鶴也曾帶著家人下地體驗生活,但畢竟不長久,大部分細致活兒都被真正的佃戶做了去。
如今阿姚自己上手,連續幾年,要麽莊稼直接死光,要麽遭遇蟲害,可謂顆粒無收!愁得頭禿。
當年病蟲害,阿姚親自下地捉蟲,只捉得兩眼發黑、雙手發顫,奈何捉得不如蟲子生得快。
情急之下,他想起父親提到過的雞鴨吃蟲,便又去買了雞鴨,結果蟲子確實沒了,莊稼穗子也給雞鴨吃了個精光!
阿姚氣得倒仰,第一次意識到父親說的“理論和實踐有差距”到底意味著什麽。
那一日,小廚房裏的炒雞、烤鴨味道分外香濃。
天元五十四年鄉試,阿姚十八歲,雖不曾重現父輩榮光,榮獲小三元,卻也高中舉人,開始遊學。
期間,他又回了章縣縣學一趟,去看望自己前些年侍弄的田地。
原本山長並眾教師都覺得他是一時心血來潮,且“士農工商”,讀書為了甚麽?不就是為了能不種地麽?你如今有了功名,竟又巴巴兒去種地,簡直奇哉怪也!故而只當樂子瞧。
可後來見他非但不氣餒,反而得空就去田間地頭請教老農,顯然真拿著當了正事。
山長等人想著,多少也要看顧秦閣老的顏面,便也跟著重視起來。乃至阿姚中舉,離開縣學後,山長還親自寫了一塊木牌,將那塊耕種多年,卻依舊沒什麽進展的田地圍起來……
人家花銀子租的麽!
如今租期還沒到呢!
卻說阿姚外出遊歷一番,也增長了些經驗見識,又有縣學一幹同窗、後輩或是真心,或是巴結,多多少少也參與進來。
一群臭皮匠,倒也勉強拼湊出幾分諸葛亮的機智:
今年,有收獲了!
一群素日眼高於頂的教師、秀才們,吃著自己辛辛苦苦種出來的一丁點兒餑餑,終於對“民生多艱”四個字,有了切實的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