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風浪(四)(第3/4頁)
如此蠻力,剛好拿來對付內閣的迂腐,最合適不過。
他確實利用了翰林院,但那些翰林也並非沒得到好處,雙方不過各取所需。
況且翰林院乃皇帝私人秘書處,一切升降任免,皆由皇帝本人負責。而天元帝又是個掌控欲極其強烈的皇帝,胡靖對翰林院再不滿,也不敢公然加害,最多敲敲邊鼓罷了。
所以秦放鶴敢出這招,所以翰林院也敢接招。
正月十七,年假正式結束,內閣進行天元五十五年第
一次內部例會。
在過去的日子裏,翰林院插手的政事越來越多,顯然秦放鶴等人絲毫不加收斂,胡靖的不滿也達到巔峰,終於正面質問起來。
“閣老這話我卻有些不明白了,”秦放鶴不慌不忙,“天下非你我一人之天下,朝廷也非你我一人之朝廷,陛下開門納賢,朝廷公開取士,為的便是廣納賢才,為國效力,既如此,事情究竟是誰辦的?怎麽辦的?又有何分別呢?如此諸多大小事項分出個輕重緩急來,輕的小的,交由翰林院那些年輕一代去辦,削減冗余;大的重的,交由你我來辦,也可減輕疲乏,集中力量辦要事,如此層層遞進,何樂而不為呢。”
他口口聲聲什麽翰林院的年輕一代,此話一出,柳文韜等人看過去的眼神就多了幾分古怪。
這話說的,實在無甚說服力。
翰林院那些人平均年齡也都在三、四十歲了,可秦放鶴呢,今年也才四十三,比好些翰林都年輕呢!
再怎麽看都是平輩,到底誰才是年輕一代啊?
胡靖也非等閑,不會順著秦放鶴的思路去辯解,始終抓住一個點攻擊:
要改革,可以,請出陛下的聖旨來!
甚至就算陛下想要大改,也得先行擬旨昭告朝野,由群臣看過了,再行商議,其中不乏因群臣反對而中途夭折的。
沒有聖旨,就不算陛下的意思,你們這樣,就是先斬後奏!於理不合!
柳文韜等人保持沉默。
雖說這件事自始至終都是他們默許,甚至參與了的,但真要說起來,確實於理不合,更像是一場豪賭,賭的就是胡靖和秦放鶴在天元帝心中誰的地位更勝一籌。
賭的就是是否人多無罪。
但也正如胡靖所言,陛下的心意,誰都猜不準,誰也不能猜。
哪怕他老人家之前確實這麽表示過,但確實未曾下旨,如果年假期間陛下的心思變了,此事非要追究,便是他們上下勾連、縱容越權……
“恕我冒昧,”秦放鶴收斂笑意,看向胡靖,“閣老真正介意的,到底是翰林院參與一事,還是翰林院分權?”
“子歸,你住口!”尤崢拍案而起,率先喝道。
太大膽了!
歷來官場爭鬥不休、派系紛爭不止,這是眾人皆知,也是所有人默認的事實。
但除非生死關頭,這種鬥爭從不會流於表面。
可現在,秦放鶴竟當著眾人的面問出來了!
莫非世道真的變了麽?如今的新一代都這麽來的?尤崢看看胡靖,又看秦放鶴,不禁有一瞬間的茫然,忍不住手捂胸口,掌心出汗。
世人讀書,為什麽?
“施展抱負”“賣與帝王家”,都是虛的,封侯拜相,一句話:當官!
當官,當大官!
奪權!
所有人都知道遊戲的最終目的,但所有人也都墨守遊戲規則,那就是你知我知,誰都不說。
我們可以相互攻訐,可以相互陷害,但所有人都會默認給對手留一層遮羞布。
但現在,有個不要命的把對手的遮羞布撕了!
他大聲,特別大聲地宣告:“你有私心,你為了權力!”
太戳心窩子了!
柳文韜、蔔溫和侯元珍都懵了,隱隱有被影射到。
不是,老兄,你這麽說的話……
以當前形勢,尤崢第一個出聲呵斥秦放鶴,未必就是完全替胡靖出頭,而是被秦放鶴這種近乎亂舞王八拳的打法驚到了,趨利避害的本能讓他站出來阻止事態惡化。
眼見胡靖面沉如水,胸口劇烈起伏,尤崢是真的擔心鬧出個好歹來。
倘或胡靖真有個三長兩短,此事必然不好收場,秦放鶴有理也要變成沒理……
一旦胡靖折了,秦放鶴也得完蛋。
而一旦秦放鶴完蛋,董門剩下那群人……
頭疼,注定要被牽連的尤崢極其頭疼!
內閣這邊的鬧劇很快傳到天元帝和太子耳中。
太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他看看那木然傳話的內侍,再看看波瀾不驚的天元帝,深覺自己還有得學。
天元帝捏捏眉心,“讓他們過來說話。”
還閣老呢,鬧成這樣,傳出去不嫌丟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