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節點(三)(第2/4頁)
甚至就算是又如何?那幾人背叛了又如何?
幾枚棋子而已。
你大祿,真的肯冒著丟臉、破壞規則的風險,再將罪名安在交趾頭上嗎?
不,漢人最看重顏面,他們不肯的。
電光火石間,雙方都隱隱摸到彼此的底線,並迅速達成共識,初次交鋒悄然結束。
陳蕓沒有繼續追究,趙沛和金暉也沒有繼續發揮。
待仆從迅速收拾好亂局,樂師再次奏樂,舞娘重新起舞,賓客們便也再次觥籌交錯、談笑風生,繁雜熱烈的氣氛重新籠罩,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
但這只是個開始。
因為始作俑者根本就不領情。
回到下榻的驛館之後,金暉非但不道謝,反而開始對趙沛大加指責,怪他不夠機靈,“我頻頻使眼色與你,若非你木訥呆滯,何至於此?”
趙沛:“……”
咱們倆什麽關系,你沒點數嗎?什麽時候到了已經能看眼色行事的地步!
仿佛看出他的想法,金暉不屑冷笑,明晃晃嫌棄,“都是狀元,怎麽差這麽多?”
當年他跟秦放鶴關系甚至更差,那是派系之間的你死我活!可那會兒都不用自己使眼色,對方就能猜出自己的心思,怎麽到這兒就行不通了。
之前他只覺得秦放鶴可惡,如今想來,可惡之人更多可敬可嘆可愛之處。
趙沛怒極反笑,坦然受辱,“不必你挑撥離間,我自愧不如,行了吧?”
無論曾經與秦放鶴有過何種齟齬、不和,平心而論,他確實佩服秦放鶴的能力。
一般人到了這兒必會見好就收,但金暉顯然不在其中。
他斜睨著趙沛,理直氣壯嗤笑出聲,“本事不濟,不過好算還有點自知之明。”
趙沛:“……”
他用力吸了一口氣,不斷在心中默念:國家大事為重,國家大事為重,個人恩怨先放在一邊,先放在一邊……呸!
終究忍無可忍,金暉的冷嘲熱諷都消失在趙沛憤怒的拳頭之下。
“啊!”
於是次日,當趙沛親自壓著金暉去向陳蕓致歉時,後者依舊紅腫的臉和鼻孔中堵著的染血布團就顯得倍加有說服力。
饒是醞釀了一夜,怒氣磅礴的陳蕓對上,也無計可施:人家自己都先打了!打人不打臉,你還能怎麽樣呢?
話說回來,這位使團長還真下得去手,腫得這樣高……對方憤怒而不甘心的神情也不似作偽。
是苦肉計麽?
還是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意圖迷惑於我?
不,你們真是太小看我,小看一個女人了,我豈會輕易上當?
但無論如何,她到底還是對這二人又添幾分忌憚,尤其是那個姓金的瘋子。
陳蕓善於揣摩聰明人,因為即便再聰明,對方也是人,只要是人就有跡可循,完全可以通過摸索對方的出身、經歷,揣測性格,再由性格和習慣預測行動。
但瘋子不一樣。
沒有一個正常人能猜到瘋子會幹什麽,敢幹什麽。
昨晚陳蕓一夜未眠,反復琢磨天元帝派金暉前來的用意,因為此人看上去好像巴不得要開戰,他的言行舉止完全無跡可循。
陳蕓甚至覺得,如果沒有這位趙大人約束,這個瘋子完全可能上一刻還在笑意盈盈交涉兩國大事,下一刻就會不知從哪裏掏出匕首,暴跳行刺……
猜不透,真的猜不透!
她畢竟還沒有瘋。
待趙沛和金暉離去,張穎從內室轉出來,對陳蕓道:“此番使團連同水軍護衛在內,合計兩千余人,如此來勢洶洶,不知大祿皇帝陛下會開出怎樣苛刻的條件,陛下還需謹慎應對。”
陳蕓嗯了聲。
他們對對手了解太少了,大祿的能臣強將也太多了些。
但對方卻對交趾了若指掌。
此非吉兆。
見陳蕓面露不甘,張穎寬慰道:“陛下無需多慮,您已經做得很好了。天意如此,如之奈何?”
這就是小國的悲哀,地狹而民貧、國弱而少謀,能打的牌就那麽幾張,剩下的只能靠謀劃,甚至是靠無賴。
陳蕓站起身來,邊踱步邊疑惑,“此番使團前來,朕料定大祿必會漫天要價,一雪前恥,可為何此二人絲毫不見急色?”
今天來致歉,還真就單純只是致歉,說完就走了?
他們到底想幹什麽?
若要城池,完全可以在北方交趾與大祿交界處進行談判,何必親自深入大羅城?
若要攻打,僅憑此番使團兩千人,再加上滯留交趾國內的數千兵士,主動深入我交趾腹地,對抗數萬將士、數百萬百姓,也非上策……
“陛下不可不防啊,”張穎低聲道,“漢人狡猾,前番使詭計亡高麗,又幾乎令遼金毀於一旦,如今也只好屈居一隅……蒙古鐵騎何等可怖,在北方大地上橫行無忌,縱然與我國南北遙望,我等也曾聽過他們的威名,可現在呢?昔日蒙古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