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消失的瓷器(十四)(第2/3頁)
但若戴罪立功,或許家人就有一線生機!
“當真?!”
沒人不想留後,哪怕死了,好歹逢年過節還能有人上柱香不是?
孫遠一聽,木訥的雙眼內都多了幾分光亮。
秦猛笑道:“這還有假?”
確實不假。
前後不過短短數日,牛家上下已然人心浮動,亂成一鍋粥。
牛滿艙大怒,“他到底想要幹什麽?簡直欺人太甚!”
怎麽還有這樣不要臉的招數!
牛家老宅乃至各處產業都被圍了,巡撫衙門的人還整日上街敲鑼打鼓,煽動人心,叫他們做甚“揭發檢舉”,簡直荒唐!
如今牛滿艙看闔家百千下人都覺得可疑,懷疑他們是否生出二心。
牛滿艙的長隨見勢不妙,慌忙跪下磕頭,“老爺明鑒,小的一家老小對老爺您可都是忠心耿耿啊!”
眾人聽了,也紛紛磕頭,喊甚麽“生是牛家人,死是牛家鬼”。
牛滿艙聽了,非但沒覺得欣慰,反而越加暴躁。
有理不在聲高,若你們心中無鬼,何需驚慌?
然當下正值風雨飄搖之際,牛滿艙有火卻不好明著發,只得強壓下不滿,將心腹收攏,好言安慰;至於下頭的人,則恩威並施,威逼利誘,不許他們出去。
後頭眾仆從散了,各懷鬼胎。
牛家縱橫多年,被逼到這個份兒上還是頭一遭,不少機靈的下人便覺不好,私下裏難免同家人商議後路。
“今兒我在墻根兒下灑掃,聽外頭衙役敲鑼打鼓,說什麽只要揭發有功,欽差大人會力保,不僅性命無礙,還能返還賣身契,復為良籍……”一個粗使婆子小聲對男人道。
“當真?!”男人一聽,果然來了精神。
屋裏只點了一盞油燈,豆大的火苗隨著他們的動作劇烈晃動起來,映得墻壁上的影子左搖右擺,像極了伺機而動的獸。
“那可是欽差大人發話,還能有假?”那婆子梗著脖子道,又扯扯男人的衣袖,低聲謀劃,“咱們這輩子倒也罷了,怎麽活不是活?可孩子還小啊,家生奴才,一輩子都是奴才……好歹放出去當個良人,日後且不說有那福分讀書識字,就是正經討個好人家的媳婦、嫁個正經男人做當家娘子,過點安穩日子,也強過給人當奴才,朝打夕罵呀……”
但凡有得選,誰不想堂堂正正當個人?
他男人聽了,再看看墻角蜷縮著睡覺的小兒女,緩緩點頭,“是這個理兒……”
類似的對話還發生在其他地方,於是接下來幾天,牛家內外的氣氛就更詭異了。
牛家上下看管更嚴,仆從們每每見了,也怕隔墻有耳,必要表忠心,嚷嚷什麽牛家人、牛家鬼的。
結果轉頭就在街頭的巡撫衙門、湖州地方衙門碰上了,不由十分尷尬。
“哎呀,你也散步?”
“啊,對對對,是散步,散步……”
“那,那您先散著?”
“不不不,一起,一起,來都來了……”
這種事最怕沒人帶頭,但凡開了頭,防得住一個,防得住千千萬萬個嗎?
於是八月開始,浙江巡撫衙門、湖州衙門便收到各處檢舉,各樣訴狀、揭發如雪片般飛來!
其中不乏痛陳牛家父子橫行霸道、兼並良田、勾結官府打壓謀害同行等要命的罪行。
多,太多了,真的太多了,多到苗瑞根本看不完。
他放聲大笑,命手下文官班子連夜匯總,將最要命的都放在前面編撰成冊,一份加急送往京師,另一份則送給秦放鶴。
“哈哈哈哈好小子!有了這個,且看牛家父子如何逃脫!”
結合大管事孫遠親筆所書之口供,牛家父子,起碼要死一個!
苗瑞還特意叮囑送折子那人,“記住了,務必要讓內閣先看,不要直接呈送禦前!”
天元帝此人,狠辣,但也重情,也很實際。
盧實能幹,天元帝前番可以因師徒之誼庇護盧黨;而牛家極擅斂財,又在關鍵時刻服軟示弱低頭,此番未必不會因哺育之情放過牛家。
所以要鬧大,要先過了內閣之手,借幾位立場不同的閣老將此事宣揚出去,廣而告之,讓天元帝想瞞都瞞不住!
接到沉甸甸的罪名冊子之後,秦放鶴也狠狠松了口氣。
天曉得這一個月來他過得有多麽艱難。
能想出捐獻家產這以退為進的狠招,可見牛滿艙並非坐以待斃之輩,過去幾十天簡直從未有過的漫長,那牛乳母親自來過,夥同牛滿艙幾乎日日來要弟弟、要爹!
引得外頭許多不知情的百姓議論紛紛,又有牛滿艙收買的潑皮無賴,也跟著瞎起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