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消失的瓷器(五)(第2/3頁)
督審的金暉冷笑道:“是真是假,你說了不算,若果然冤枉,自有欽差大人親自與你賠罪認錯!你怕什麽!”
秦放鶴:“……”
你還真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和著欽差只我一人怎滴?
於是當夜四更天,古永安再次被拉起來批條子,市舶司的人連夜開城門,去城外拉了那家瓷窯的掌櫃的來。
原本睡眼惺忪的掌櫃的帶著這兩年的票據和帳本過來,一看這個陣仗,瞬間清醒。
問明白首尾後大呼冤枉,“大人明鑒,別說今年,就是去年、前年,小人都沒跟這家販過買賣呀!”
可別是哪裏來的貨出了岔子,惹了官司吧?
這屎盆子可不能接!
窯廠掌櫃的忙不叠親自去開了賬本箱子,往手指上舔了唾沫,麻溜兒翻開與秦放鶴看,“大人請看,小人家的窯廠是父親輩上才開的,每年所產有限,日常多供應本地醬菜鋪子,偶有零售,都在這裏了,哪裏還有余力供應海貿呢?”
說句不好聽的,但凡還能跟海商搭上關系,今兒晚上就犯不著他親自來,早有管事頂包啦!
秦放鶴招呼金暉過來看冊子,金暉懶得看,“你看了便罷。”
秦放鶴嘖了聲,沒好氣道:“你懂個屁,誰還真稀罕你看呐,這叫規矩,規矩!”
大祿律法明文規定,在確認有罪之前,凡審訊者,皆需二人及以上同時在場,證據也需所有人過目。
金暉被他罵得胸口一堵,只好拿了來看,又在書記員那裏簽了自己的名諱。
一擡頭,發現那瓷窯掌櫃的正咕嚕著眼睛,滿面好奇地瞅。
這兩位大人咋瞧著還尿不到一個壺裏呢?
金暉當場遷怒,“看甚!”
老爺的樂子也是你能看的?
掌櫃的瞬間低頭,“小人該死。”
秦放鶴嗤笑出聲,又命人叫了一開始那個船隊掌櫃的,姓賈的老板過來,兩邊一對,後者就霜打茄子似的蔫兒了。
秦放鶴問他到底從哪裏進的貨,又為何要撒謊,他支吾著不說,顯然還是心存僥幸。
秦放鶴也不慣著,只對瓷窯人道:“你必然知道,南直隸乃至江南一帶那些窯廠會產這些東西。”
後半句雖是對他講,卻又斜睨著賈老板,“你只管說,說了,算你大功一件。”
那瓷窯人一聽,來了勁,張嘴就要接,誰知那邊海商賈老板卻搶道:“小人說,小人說!”
若果然牽扯到大官司,這會兒他配合些,了不起就是交點銀子罷了,若負隅頑抗,保不齊會怎樣呢。
難得一點戴罪立功的機會,可不能給旁人搶了去!
金暉見了,譏諷道:“賤骨頭。”
白給時不要,有人搶了,就成了好的!
那瓷窯掌櫃的見了,也是來氣,指著他的鼻子罵道:“狗東西,你無辜汙我清白的事又怎麽說呢?”
說著,就往他面上啐了一口。
賈老板面紅耳赤,無可辯駁。
秦放鶴笑眯眯安撫那瓷窯掌櫃的,“不打緊,你只管聽,聽他是否老實,若能揪出蛛絲馬跡,也記你一功。”
掌櫃的一聽,又來了勁,“哎!”
金暉似笑非笑看著,呵呵。
瞧瞧,這就是秦子歸,借刀殺人、借力打力這一套,玩兒得最熟了。
賈老板原本還想著動歪腦筋,琢磨著能不能把自己摘出去,一聽這個,只好放棄,老實交代道:“原本小人的船隊小,在長江上跑了幾年,各項苛捐雜稅壓著,總是出多進少,沒個盼頭。眼見朝廷開海,旁人都發了財,索性也發了狠,想著豁出去往外跑一趟。若成了,自是老天庇佑;若不成,合該是命裏不帶財,日後便賣了家當回鄉種地去!乃是同兄弟幾個合夥湊份子才拼起來一條海船,冒死跑了一趟後,也是運氣好,才發了點小財,又添了兩艘……”
書記員在那邊奮筆疾書,秦放鶴就抽空插嘴,“呦,都能添兩艘三千五百料的海船了,也算小財?”
遠洋海船不同於近海船舶,要想經得起風浪,賺得著利潤,三千料是基礎。
據秦放鶴所知,算上各方面的費用、稅款和出海公憑文書,大祿朝一艘三千料的海船就得十萬兩往上的本錢,再加上數百名水手的工錢、貨物本錢,兩艘三千五百料的,可能就得準備三十萬兩。
而此人不過南直隸海商隊伍的中底層,竟也能在短短一年內聚攏如此身家,可見海貿之暴利!
那海商聽了,也不禁面有得色,脫口而出,“僥幸僥幸……”
剩下的場面話,都被金暉的黑臉逼回去了。
早幾年海上管得還沒這麽嚴格,所有人都在玩兒命,什麽要命的東西也敢帶,所以賺得多,但凡出海活著回來的,都發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