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蒸汽(第3/5頁)
時至今日,天元帝為何再次將盧實提到吏部侍郎的位置?固然有同門之誼,固然也有盧芳枝讓權的因素在,但歸根究底,還是天元帝愛才。
盧實在大祿的船舶設計、改良領域,當真無人能敵,所以他前番才那般有恃無恐,如今天元帝又如此戀戀不舍。
是不舍得這個人嗎?
錯,是不舍得人才。
不舍得殺,又不好放歸遠處,所以才丟到吏部。
“眼下三法司會審還在繼續,盧黨大廈將傾,”汪扶風上前幫董春重新斟茶,“單靠昔日一點情分,恐難挽狂瀾……”
若盧黨倒了,眼下其他黨派羽翼未豐,董門未免有一枝獨秀之嫌,縱然陛下再如何寵信董春,時間一長,也會生出猜忌。
很多時候未必非要致敵人於死地。
半死不活的敵人,才是好敵人。
這個道理,董春自然不會不明白,如若不然,此刻早將這師徒倆大棒子打出去了。
想要抵消三法司那邊源源不斷丟出來的罪證,就必須有盧實親手創造的,源源不斷的功勞。
“輪作一事尚未成熟,此時你再上報,不怕為他人做嫁衣裳?”董春端起茶來吃了口。
沒指名道姓,但都知道問的是誰。
這個時空的一切早就脫離原本軌跡,開始朝著未知一路狂奔。
如今各國交流頻繁,遠比另一個時空更深入,而商業繁榮必然推動科技發展,誰敢說歐洲各國不會因蝴蝶效應,提前進入工業革命?
秦放鶴不敢賭,也等不了。
他笑道:“事到如今,也沒更好的法子,況且若陛下為明君,自然不會虧待我。”
言外之意,若陛下是昏君,縱然再拖多幾年也無用。
該是我的,就是我的,多想無意。
“胡說八道!”汪扶風呵斥道。
董春瞅了他一眼,“不必在老夫跟前做戲。”
汪扶風就有些訕訕的,“瞧師父您說的……”
正經科舉上來的文人,都有傲骨,更何況他還有個連中六元的名頭,年少得意,狂些沒什麽。可只有最親近的人才能看出來,這小子的狂跟尋常的狂,截然不同。
外人看來,秦放鶴是恭敬的,謹慎的,比任何一位同齡人都要成熟穩重,似乎與“狂”字沒有半點關聯。
但他狂在骨子裏。
對朝廷,對陛下,對皇權,他的敬畏只流於表面,私下裏狂悖之言多不勝數!
之前秦放鶴為什麽問汪扶風是否後悔收自己為徒,而汪扶風又為什麽沒有否認?
就是因為天長日久,數十年如一日接受過平等教育的秦放鶴根本藏不住,而汪扶風也是第一個看出來的。
縱觀歷史,狂生無數,這類人往往恃才傲物,很難掌握,易立大功,也易闖大禍,所以汪扶風後悔,後悔的核心是怕,怕因自己無心之舉連累師門。
但為什麽縱容至今,又恰恰因為秦放鶴有著超乎尋常的偽裝和自我克制……
他似乎天生就擅長踩著所有人的底線反復“挑唆”。
董春近乎警告地瞥了秦放鶴一眼,然後就繼續盤算起來,盤算哪幾個人能用。
此事上報,秦放鶴當居首功,那高程是他的人,可與之分。
陛下若允準,必然不會允許秦放鶴一家獨大,勢必要再添新人。
盧實也就罷了,此番為贖罪,保住盧家不倒也就罷了,論功行賞也沒他的份兒……
他記得柳文韜似乎有個不成器的門生,在工部下頭琢磨奇巧淫技,倒是可以提一提;
國子監工學那邊麽,也不乏能為者,都是沒什麽門路的,可視為陛下之純臣……
“你先與那高程好生整理一回,”過了許久,董春才慢慢道:“細細擬個折子,再把那燒壞了的東西重新修一修,體面些……”
既然準備給陛下看,總不好太寒磣。
他看著秦放鶴,一字一句說得清晰,“機會只有一次。”
牽扯太廣,消耗太大,若失敗了,幾年之內,他也無可奈何。
汪扶風先就松了口氣,順勢得了便宜賣乖,“您老也忒縱容這小子了。”
董春都懶得計較他的小心思,只看秦放鶴,“記住了?”
除了幾個親生兒女,他自認不是什麽無條件縱容的慈善師長,外人看他對秦放鶴的“亂來”屢屢應準,皆因這小子每次胡來的背後,都可能帶來巨大的利益,可能是對朝廷,也可能是對師門。
有多大能力,就能換來多大“縱容”,一切都是對等的,在這一點上,董春素來拎得清,秦放鶴也拎得清。
秦放鶴緩緩吐了口氣,“是。”
這事兒太難了,縱然一切順利,恐怕十年八年內也未必能應用在現實生活中,想要天元帝允準,就必須第一時間體現出蒸汽機的優越性,讓他能夠窺見哪怕一點兒對未來的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