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新人(六)(第2/3頁)
“是。”曹萍聽了,忙起身應下,“只是大人又想從哪裏查呢?”
有了旨意,許多事就好辦了,之前好些官員咬著不松口,如今見到聖旨,也該死心了吧?
苗瑞略一沉吟,“且不論官官相護,此事幹系甚大,鬧不好就是抄家滅族的大罪,他們都是場面上混的,豈能不知利害?況且船廠的事五月就發了,如今已是八月,我不信盧實那頭沒有動作,縱然曾經有線索,只怕現在也沒了……”
所以如今的福建官場,便是鐵板一塊,縱然有聖旨,一腳踢上去,也未必能踢得出什麽,空漲他人志氣,滅自家威風。
既然這裏不行,那就換個地方,分而破之。
“放出話去,就說本官看過了,此次之所以混亂,乃是林場劃分不明、責任不清,以至於相互推諉,”苗瑞草草寫了幾筆,取了官印來蓋,遞給曹萍,“故而為永絕後患,本官有意重新劃分林場。”
重新劃地非同小可,苗瑞雖貴為總督,也需要同本地巡撫商議後再做決斷,所以之前一直拖著未能成行。
可如今不同了。
聖旨在手,誰能攔我?
曹萍上前雙手接了,聽了這話便笑,“大人妙計。”
官場相互勾連,自然不同,可商人們呢?那可就未必了。
商人逐利而生,只要利益足夠大,管他什麽仁義道德,統統可以靠後。
天底下哪兒有商人會跟銀子過不去呢?林場主所依仗的,不就是山林麽,有地皮就有銀子賺。
奈何那些林場多是祖上傳下來的,誰家大誰家小,輕易動不得,但彼此之間絕不可能一點兒摩擦沒有。
如今那三家林場原本的掌門人都死了,後面繼任的,本就同那些官員略疏遠一層,相互之間的聯絡,也必然不如前任深。
如今突然有了可以重新圈地論長短的機會,自然幾家歡喜幾家愁,那麽所謂的信任……搖搖欲墜。
曹萍揣著公文離去,途徑外花園時,一陣柔風吹過,驚起漫天花瓣。
有幾片落在他肩頭,但更多的,都隨風起伏,一並打著卷兒飛過墻頭,飄飄蕩蕩,落到不知哪家院子裏去了。
風起,風落,花廳中安靜對坐的三人齊齊眯了眯眼。
這股風好似打破平靜的訊號,左手邊那人咬牙切齒道:“苗瑞那廝殺我兄長,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他們兄弟二人自小相依為命,禍一起闖,錢一起掙,女人一起玩,便是不分你我,如今驟然折了一人,當真痛徹心扉。
旁邊一人也嘆,“下個月就是先父的六十整壽了,這,唉!”
雖不比方才那人情緒激憤,卻也是一般的悲痛難當,說罷,擡袖拭淚。
“劉兄,王兄,”第三人卻勸道:“你我都是一般處境,可是也莫要昏了頭,自古民不與官鬥,你我雖有個皇商的頭銜,可說來說去,也不過比尋常百姓多幾個臭錢,如何能與朝廷對抗呢?”
整低頭抹淚的那人一聽,抽泣聲立刻就小了不少。
這倒也是,原本自家老爺子何等威風,恨不得就是本地土皇帝了,便是地方知縣到任,也要客客氣氣的,可苗瑞一來,還不是說殺就殺?
不過幾日,腦袋就生蛆了……
只最初說話那人卻指著他罵道,“你莫以為那點算盤我不清楚,你們兄弟早已不睦已久,他死了,正好你上位,你心裏巴不得!少在這裏放屁。”
“唉呀,休要吵鬧,休要吵鬧,”正啼哭的那位也顧不上抹淚了,睜著一雙紅眼站起來左右勸和,又捶胸頓足大嘆特嘆,對著發難那人苦口婆心道,“劉兄啊,大敵當前,你我來之前不是說好了麽?便是要商議對策,怎麽,怎麽自己人先就打起來了!稍安勿躁!”
對著那位劉兄說完,他又巴巴兒去看仍八風不動吃茶的屋主,“兩位兩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有話好好說,好好說嘛!劉兄素來心直口快,並非有意……”
姓劉的一聽,胸膛劇烈起伏幾下,倒也曉得輕重緩急,略嘟囔幾句,又一屁股坐回去了。
姓王的這才掏出手帕子,胡亂抹了抹臉,“你我三家同氣連枝,以往恩怨暫且擱在一邊,如今頭一個要緊的,就是怎麽把眼前這關熬過去。我聽說今兒姓苗的接了聖旨了,陛下要嚴查嚴辦,兩位兄台,若咱們還不能同心協力,只在這裏你怨我,我怨你,改日也只好一並往陰曹地府吵去了!”
“殺人不過頭點地,”姓劉的憤憤道,“他還想怎樣?況且天塌了自有個子高的頂著,上頭那些官老爺平時收了你我那麽多銀子,難不成真就一個屁都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