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抵京(第4/5頁)
問完了地理地勢風土人情,秦放鶴又順勢引到這幾次考試,說起考官出題刁難等等。
在座的都是多年考出來的,感慨頗深,故而一聽這話,便如遇到知己,善談的不善談的,紛紛打開話匣子大吐苦水。
這個說院試那幾日陰雨連綿,他竟腹瀉不止,險些便落了第。
秦放鶴便在心中默默添上一筆,哦,某年某月某日起,連續五日,蘇州府小雨不歇。
那個說某年冬日格外冷,竟下雪了,縣試時好些考生沒有準備,都染了風寒,當場病倒好幾個。
秦放鶴又更新:某年某月冬,松江府氣候異常,氣溫極冷,某日竟下了中雪……
又有人說縣試時他分明名列前茅,府試時竟一落千丈,生生錯過一屆。
秦放鶴心頭微動,隱約帶著引導性地說:“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想必是知府大人與知縣大人的理念略有不同。”
那人便點頭,“便是如此,先前的地方父母最愛儒家,可誰能想到呢,知府大人竟偏好莊子……”
話趕話說到這兒,秦放鶴再問起那邊幾任知縣、知府的名諱和傳聞、喜好時,就一點也不突兀。
最後,他甚至連帶著前後幾屆的學政和主副考官都問出來了。
一頓飯下來,眾人關系突飛猛進,康宏等人滿足了炫耀欲和傾訴欲,而秦放鶴也滿足了收集癖,一旁的齊振業也看足了好戲,可謂皆大歡喜。
後面各自回房,秦放鶴便埋頭紮在書桌邊狂寫,將腦海中匯總的地圖和歷任官員、考官名單都整理下來。
齊振業生怕打擾了他的思路,老老實實在旁邊研墨、遞紙,十分勤勞。
經過反復刪減、修改,秦放鶴將前面不大成功的草稿都燒了,僅留下一圖、一清單,心滿意足地吐了口氣。
若這大祿朝是歷史上現實存在的,秦放鶴本可以不用這麽費事,可偏偏沒有,甚至就連熟悉的地名背後,也多有不熟悉的地理和人文特征,由不得他不上心。
齊振業湊過腦袋去看那地圖,大為驚嘆,“若你來日去那裏做官,也不至於兩眼一抹黑了。”
跟著秦放鶴時間久了,對方的習慣和行事作風,齊振業也大致摸清,那叫一個不走空。
簡單來說,就是秦放鶴的每次行動,甚至每句話,都帶著強烈的目的性,不會白幹。
這一點,讓齊振業非常敬佩,時不時也會想,他不累的麽?
秦放鶴笑著點頭,“各人好惡不同,口述麽,難免有歪曲、誇大之嫌,但基本的地理地勢、人文風貌做不得假,甚至地方上的大事,也能相互論證,又多正史、地方志看不到的細節。”
不但可以自用,或許在關鍵時刻,還能賣個人情。
很多時候的很多戰爭,包括有形的無形的,其實本質都是信息戰。
誰的信息更叠更及時,掌握得更詳細,誰就能贏。
便如異地做官,且不說交接之後下頭的官吏會不會排外,抱團欺負,光是了解當地情況就要好久。
可如果事先有了準備,一切就都不同了。
次日眾人又湊到一處文辯,期間還有寺裏的大和尚在旁侍奉,竟意外是個點茶高手,能將茶沫輕松沖出迎客松的姿態,眾人見了,嘖嘖稱奇,十分誇贊。
因雙方行程路線不一,不能同行,隔天便相互道別。
臨行前,那主持大和尚還拿著鬥方、宣紙跑來,挨個兒請他們題寫了字跡文章,有擅畫的,也留了一副,連齊振業也沒放過。
眾人看破他的小心思,俱都笑著調侃,“您老也是精明的……”
大和尚便如賭徒押寶,想著萬一來日誰高中,或是位及人臣,自家不就發達了麽!
越靠近都城,應試和遊學的舉人就越多,接下來幾天的路上,秦放鶴和齊振業等人又先後遇見了好幾撥。
秦放鶴便化身交際達人,如法炮制,記錄得不亦樂乎。
進到十一月開始,風雪就頻繁起來,期間數次道路受阻,眾人不得不原地停駐。
因不急著考試,倒也悠閑自在。
等臘月十一,正式踏入都城望燕台南門那一日,秦放鶴身上已經攢了厚厚一大卷地方輿圖,囊括大祿朝近乎三分之一的疆域。
而朝臣的名單和個人信息,也攢了兩個本子。
搞得齊振業非常緊張,生怕被人發現了,懷疑他們要造反。
望燕台為三層嵌套結構,由外向內分別是外城、內城和皇城,外城共有陸路大小城門十三座,另有水門七座,十分繁華。
但凡天下所有,皆可在這裏找到,其中亦不乏各種膚色的番邦人。
內外城看似只隔著一道城墻,實則卻更像是階級劃分,內城包裹皇城,外面的也都是各部衙門和諸多達官顯貴的住宅,又有廟宇和朝廷供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