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墜馬(第3/7頁)
牛家出舉人已是兩三代之前的事了,到了他這一輩兒,不過生活比尋常人略寬一些,手頭也是緊巴巴的。往後他少不得交際會友,開銷甚大,自然願意多些進賬。
見他神色不自然,秦放鶴又問是否有難處。
牛士才此人憨厚,或許也有點小心思,但總體來說,可交。
牛士才猶豫了下,眼見素來不大合群的孔姿清也因為秦放鶴一句話看過來,頓時有些受寵若驚,不自覺就把壓著的心事說了,“近來我覺得郭騰怪怪的……”
按照排名,他不幸與郭騰是室友。
原本牛士才想著與人為善,同郭騰打好關系,便主動搭話。奈何郭騰對於一切競爭對手,尤其是搶了他廩生名額的那二人十分敵對,一直視他為無物,並不曾說過一言半語。
牛士才見狀,也不好勉強。
所幸他素來會自我寬慰,又喜歡自得其樂,每日看看書,練練字,閑時與其他同學說笑一回,倒也快活。
不想昨兒他因事提前返回宿舍,推門時就見郭騰正在看信,面色十分不好,看完信之後又發了好大脾氣,將素來珍稀的硯台都砸了。
“我就想著,是不是打擾郭兄看信了?”牛士才為難道。
眾人一聽,俱都面面相覷起來。
“你又不曾撲上去搶著看,若果然是正經信,哪裏會生氣呢?”
此時卻見陳嘉偉壓低聲音,頗有些賣弄的說:“你們都不大曉得他,我卻因住的近,知道些許。
那郭騰之父早年中了舉人,得人引薦去外頭做了個小官,邊辦差邊預備繼續往上考,奈何考到如今快五十歲了也未能中,便將滿腔期冀移到他兒子身上,日日鞭策……
早年郭父也不知在外面聽了什麽,必要郭騰做案首,這才中間停了幾年沒考,預備一鳴驚人,厚積薄發,卻不曾想……”
說到這裏,陳嘉偉停住,眾人齊刷刷去看現任案首。
沒想到郭騰避開了那麽多硬茬,偏偏遇上一個橫空出世的秦放鶴。
時也,命也。
一時間,這教室一隅鴉雀無聲,唯有窗外蟬的嘶鳴越發撕心裂肺。
秦放鶴:“……”
這,這對手太弱,與我何幹呐!
況且從沒聽說過被動挨打能取勝的。
進攻,唯有進攻!
想出頭,與其期待對手弱,倒不如打造自身強,橫掃千軍,如此才是硬道理。
陳嘉偉鮮有被人如此矚目的時刻,越發有意賣弄,又掐著指頭算了一回日子,“也該是他爹得了信兒傳話回來的時候了,說起來,前兒我還在外頭瞧見他拿著信回來呢,指不定就是那封。”
這麽一說,大家就都明白了。
那郭騰原本備受期待,自己也信心滿滿,寧肯拖延幾年也想一舉拿下案首光宗耀祖,完成他爹的心願。
沒想到橫空殺出一個秦方鶴,先沒了案首,又痛失廩生,連甲班都進不得,前後落差不可謂不大。
想來他父親得知後也是震怒,說不得要寫信來罵的。
秦放鶴不禁對郭騰升起一點淡淡的同情,但是不多。
本來嘛,考場之上各憑本事,你不能因為對手太強,自己不中用就埋怨對手吧。
而且郭騰這心態實在太差勁,二十多歲的成年人了,還看不透。
人生在世,一時失敗怕什麽!就應該挽起袖子加油幹,爭取下次打回來才是。
眾人低聲議論一回,充分滿足了八卦之心。
牛士才終於知道原委,確定不是自己的緣故後,心中輕快許多,難得打趣陳嘉偉,“陳兄也出去拿信,必然是佳節鄰近,嫂……”
然後秦方鶴就看見陳嘉偉臉上再次浮現出之前那種熟悉的慌亂,“也不是看見,就是偶然撞上的……”
說完,一反方才的張揚,不作聲了。
被他這麽一打岔,牛士才未出口的話也不便再講。
見此情形,秦放鶴壓在心底的狐疑又重了一層:陳嘉偉必然有所隱瞞,不然為什麽一旦涉及到相關字眼就如此敏感?
他到底有什麽見不得人的?
眾人正說得熱鬧,李先生夾著本書,倒背著手溜溜噠噠進來,見狀笑呵呵問了句,“聊什麽呢?老遠就聽見你們笑了。”
有個叫肖清芳的,是三年前的案首,主動站起來對李先生說:“先生,這回我們可沒闖禍啊!”
秦放鶴:“……”
這不打自招了吧?!
聽你這意思,業務正經很熟練啊。
“是秦兄有個熟人在書肆裏頭,如今想刻個選本,賣一賣,頭一遭便想到了我們。”肖清芳性格外向,為人熱情爽朗,是除了同科之外,第一個主動對秦放鶴釋放善意的,如今又見他有好事還不忘想著大家,自然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