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舌戰(第2/4頁)
論理,今天乃大喜之日,不該當面發生爭執,但自古文人好風骨,若一味忍讓時,旁人並不會佩服你好涵養好脾氣,反而會覺得你軟弱可欺,難成大事。
今日這郭騰公然發難,都要騎到自己臉上去了,若秦放鶴不給予強有力的反擊,只會叫人看輕,也令案首之名蒙塵。
所以,他殺瘋了。
不忠不孝不仁不義……功名尚未加身便遭此指責,實屬辛辣狠毒,郭騰猶如被壯漢當頭狠敲了一悶棍,頓覺眼前發黑、氣血不暢,想罵回去卻心神大亂,竟不知該從何處開口。
勝負已分,再吵下去就過了,周縣令及諸位官員看遍全程,心中已然有了評判,這才出聲道:“好了,爾等皆是明日朝廷棟梁,辯歸辯,禍不及本人,不可傷了和氣。”
此時此刻,他心思翻滾,看向秦放鶴的眼神頗有些復雜。
周縣令一直知道秦放鶴聰明,卻沒想到可以聰明到這個地步。
不,不僅聰慧,還有膽識、魄力和果決。不過須臾之間,這小子就將一個準秀才踩到腳下摩擦,若非自己及時打斷,郭騰便要背負不仁不義不忠不孝的罵名,這輩子就廢了。
是否太咄咄逼人了些?
有那麽一瞬間,周縣令腦海中滑過這個念頭。
郭騰刁鉆固然可惡,但秦放鶴這一手,卻是沖著廢人去的……
不過很快,周縣令自己就把這個念頭否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秦放鶴年幼孤苦、年少成名,自然有人不服,若不殺雞儆猴,世人皆以他好欺,必然顏面無存。
本官欽點的案首折了,那本官的臉面又能好得到哪兒去?
年輕,氣盛,便是年輕才該氣盛,若十來歲的孩子都如朽木一般死氣沉沉,他反倒要忌諱……自己年輕的時候,不也是這麽一點就炸麽?
思及此處,周縣令對郭騰更多幾分不喜。
打狗還需看主人,你白活了這麽大年紀,卻不想想是誰一力主張秦放鶴做的案首!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麽?
郭騰被罵得面皮紫漲,理智懸乎一線,幾乎便要破口大罵時,就被周縣令這句話堵回去,一口氣懸在嗓子眼,憋得生疼。
奈何父母官已簡單粗暴收尾,饒是他心中有一百一千一萬個不服,也只得到此結束。
“是……”
郭騰牙關緊咬,憋憋屈屈應了。
周縣令又給秦放鶴使了個眼色。
差不多得了,都是一個縣的,他聲名狼藉難道於你有甚麽裨益不成?
章縣文風不盛、人才凋零,每年選出這幾個來著實不易,你小子別給我上來就把第二名廢了。
接收訊號的秦放鶴瞬間收起利爪,乖乖對郭騰見了個平禮,“郭兄,承讓。”
名為求和,實為示威的舉動立刻對郭騰造成二次創傷,“……”
啊啊啊老子殺了你!
秦放鶴哪兒管他怎麽想。
有傷就去治!
不服再戰啊!
今天郭騰輸得不冤,或者說打從一開始他跟秦放鶴站在對立面的時候,就輸定了。
乍一看,他好像是在跟秦放鶴叫板,卻沒有想過,秦放鶴背後站著的是誰。
從當初的年前宴會,秦放鶴就在一步步實踐自己的猜測,試探周縣令的喜好,但凡第一場他沒有被點為頭名,第二場就會立刻調整方向,直到賭對為止。
在場其他沒開口的同科們也未必都贊同郭騰,只是猜不透周縣令的意思,又不想跟第二名正對面對上,故而龜縮。
只是當官的人但凡開口,絕沒有一句廢話。
若非心中早有傾向,周縣令何必在宴會上單獨提起輪作一事?既然提了,就一定想知道某種答案,支持或反對。
繼續往下推:沒有官員喜歡被反對。
如果周縣令自己不同意,打從一開始就不會將秦放鶴點為頭名,因為他們這些人根本沒有反對的資格!
郭騰可能確實有幾分小聰明,但不多。
所以他輸了,輸得很徹底。
但勝敗乃兵家常事,一次兩次失敗並非是壞事,關鍵在於是否能將每次失敗深入剖析,化為養分迅速成長。
如果郭騰想不通這次自己究竟輸在哪兒,那麽今天就只是個開始。
然而周縣令的下一個動作卻叫尚未平復的郭騰羞憤交加,只恨不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眾人紛紛收身歸坐後,周縣令竟又看向秦放鶴,和顏悅色道:“我見你話裏話外似有未盡之意,況且那文章也是你寫的,必然有什麽想法,不如直接說來聽聽。”
直到聽了這話,包括郭騰、徐興祖等一幹人才紛紛變色,終於有些回過味兒來。
周縣令分明就是向著秦放鶴那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