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歉意

李則安松開他。

譚既來睜開眼睛。

四目相對。

然後譚既來鼻息一動,“唰”得垂下眼皮,盯著地面新換的淡黃色瓷磚悶悶不樂。

他的後腦很快被人揉了揉,溫柔至極。

“怎麽樣才不生氣?”

李則安跳過“你是不是生氣了”這種無聊廢話,認真地問他。

譚既來抿嘴,半晌說:“不知道。”

情緒這種東西,沒有任何理性標準。

李則安手指淹沒在某些人半長的頭發裏,又輕輕抓了抓,像在討好一只傲嬌的貓。

他笑著拍馬:“不知道……那就是不生氣,我們偉大的譚幹事最有雅量了。”

譚既來:“……”

相比起這幾年無法言說的委屈,此刻他更不高興對方耍賴的態度。

於是譚既來張嘴,低頭沖著他胸口咬下去。

李則安毫無防備,肩背繃了一下,彎腰伸手抵住門框,沒有出聲。

譚既來咬著咬著,覺得不太對。

家裏太安靜,以至於他能聽見李則安輕微變化的呼吸聲。

而且他鼻尖突然盈滿藥水和血水混合的特殊氣味,牙縫裏也充斥著陌生酸澀的腥甜。

他連忙松口,錯愕地看著眼前的白色家居服,出現兩排紅色牙印。

“你怎麽了?”

譚既來遲鈍地意識到他身上還有傷。

李則安笑笑,扶著門框的手撤回,又去抓他蓬松的頭發:“擦破點皮,已經沒事了……但可能需要重新包紮一下,你會嗎?”

譚既來不知道是被他摸的,還是別的什麽原因,頭皮發麻:“我敢包,你敢讓我包嗎?”

李則安咽了口口水,倏然比他還麻。

倆人來回來去繞了會兒車軲轆話。

譚既來盯著那片蔓延的血,很想帶他去醫院做個檢查。

但李則安知道這是小題大做,按住了譚既來開門的手。

“真的沒必要,”他用活動時不會牽扯傷口的右手撈住譚既來的腰,把他哄到客廳中央,問,“家裏有碘酒和棉球嗎?”

譚既來轉轉眼珠:“沒有碘酒,有酒精。”

李則安輕微地倒吸一口氣:“酒精太疼了,你幫我去樓下藥店買瓶碘酒行嗎?”

譚既來一口回絕:“別使喚我,我還在氣頭上。”

李則安摸手機:“那我自己去買。”

譚既來冷颼颼瞥他一眼:“走了就不要再回來。”

李則安:“……”

譚既來看他認命,垂下眼睛藏住笑意,轉身拉開電視櫃。

他翻騰了會兒,從犄角旮旯抓起半瓶棕褐色的液體晃了晃,裝作意外的樣子:“誒,我突然找到了去年君子剩的半瓶碘酒,給你用吧。”

李則安:“君子?”

譚既來“嗯”了一聲,解釋說:“君子是老高養的哈士奇,去年他被安排臨時出差,但君子的絕育手術時間已經約好了,就托我帶君子去的。術後醫生交代,每天要用碘酒給它患處消毒兩次,以免傷口發炎。”

他說完頓了頓,又刻薄一句:“狗狗剩的,便宜你了。”

李則安盯著那半瓶碘酒,表情不太安心:“狗狗用過的……其實也沒什麽……但你確定這半瓶沒被汙染吧?”

他可不想跟狗狗交叉感染。

譚既來很不客氣:“你看我傻嗎?”

李則安莫名其妙:“啊?”

譚既來翹著下巴:“你問這話,難道是覺得我會拿給君子蛋蛋那裏消過毒的棉球,送回瓶子裏蘸蘸,再繼續給它擦傷口,循環往復幾次,然後現在拿來給你用?”

李則安心裏毛毛的,嘴上卻還硬撐:“沒有,我沒這個意思。”

譚既來眯著眼睛,陰陽怪氣:“那你問那麽多,真事兒。”

李則安:“……”

他接連被懟,不敢再提出異議,只能在心裏拼命祈禱這碘酒不要有問題。

譚既來一邊擰瓶蓋,一邊掃視瓶身上凹凸起伏的數字,漫不經心說:“好像半個月後就過期了,你沒啥意見吧?”

其實保質期還有10個月,他故意逗他的。

李則安並不知真假,嘴角微抖,幹巴巴說:“沒意見,只要今天沒過期就行。”

這話赤·裸裸是在寬慰他自己。

譚既來很想笑。

但是他忍住了,冷著臉坐在李則安身邊。

“衣服脫了。”

李則安聽話地解開家居服的紐扣,露出左胸口處一塊大號的無菌敷貼,和下沿流落的兩道血痕。

譚既來就看了一眼,睫毛細不可查地開始顫抖。

他用夾子夾了一塊醫用棉球,吸飽了棕褐色的藥水,輕輕把傷口處外溢的血擦拭幹凈。

李則安觀察著他的情緒,小心翼翼地問:“我記得老高挺文縐縐的一個人,居然養哈士奇?”

譚既來點了點頭。

李則安轉動眼珠,又找話說:“還叫君子?是因為它乖,不拆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