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三月
深更半夜,這條河多深壓根兒看不清。
身後Bug漸漸迫近,譚既來沒有別的辦法,只能硬著頭皮往前淌。
一腳下去,腎上腺素直沖腦門兒,心臟也跟跳了懸崖似的狂墜。
這條小河連河床緩沖帶都沒有,陡直而深。
譚既來踩空,整個人翻入河水裏。
“咕嚕”一聲,他像顆石頭般直線下沉,連掙紮帶撲騰,都沒把自己的頭送出水面。
河水奔騰湍急,譚既來感受到極強的沖力,人在水中又沒有任何著力點,徹底“隨波逐流”。
他被水流攪弄得亂轉,暈的想吐。
然而一張嘴,大量河水灌進來,幾口下去人都飽了。
他模糊間看見一群泛著銀光的小魚沖他遊過來,圍著他瘋狂打轉。
銀光的中心又漆黑無比,譚既來迷迷糊糊的想這應該就時空洞……
還沒想完,他整個人被吸得頭腦發懵,徹底失去意識。
再睜開眼睛的時候,是清晨。
“嘶——”
他倒吸一口氣,從手指開始,慢慢活動僵硬的關節。
“你醒了?”
很久沒聽到的低沉嗓音在耳邊輕輕響起。
譚既來心麻。
他擡頭,看到李則安半倚半靠著一塊巨石,雙臂抱在胸前,手裏如舊持著那把啞光黑的長刀。長腿一條繃直一條支起,姿態慵懶,卻沒有任何情緒地靜靜看他。
他灰色的制服有點潮濕,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寬肩細腰的好身材。
頭發也濕答答的,結成一股股細縷,尤其是額前的發絲尾端還掛著幾顆晶瑩的小水滴,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滴落下來。
小水滴落到土壤裏,濡濕幾個點。
譚既來激動地要命:“你怎麽來了?!”
但這話說的李則安神情動作輕微地凝固。
他看著眼裏汪著一層水氣的男生,細不可查地滾了下喉結:“我們……認識嗎?”
這下換譚既來僵住。
空氣裏彌漫著奇怪的尷尬味兒。
片刻後,譚既來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擺著手說:“不認識不認識。”
他看李則安穿著Pest的制服,盲猜這位在執行任務,很自覺地配合他。
李則安眉毛輕輕上挑,做出個極淡的“你沒事吧”的表情。
譚既來用眼神把他全身上下掃描一遍,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物件,於是用氣聲——主要是口型問他:“監聽器在哪兒?”
李則安聲音正常:“沒有監聽。”
譚既來無聲地“啊”,滿臉都是“沒監聽你跟我這兒演啥呢”?
“Zion.”
背後傳來左伊的聲音。
譚既來回頭,看到左伊和譚斌全副武裝從森林裏走過來。
他笑了笑,愉快地朝他們揮手。
然而這倆人,沒一個人搭理他。
左伊甚至眼神犀利地上下打量他兩眼,冷著臉問:“Who is he?”
李則安:“No idea.”
譚既來懵了。
這對話多多少少有點熟悉。
而且不是說,譚斌和左伊被趙警官抓住,身份不再安全,不能再介入這個案子了嗎?
他茫然地目光來回在三人身上流竄。
三個人被他的眼神弄的不快。
壞脾氣的譚斌翹著下巴,抱臂問:“看啥看,你誰啊。”
這題考過好幾遍,譚既來想都沒想,脫口而出——
“我叫譚既來,既來之則安之的既來。”
“我是北通大物理系的研究生。”
他說的機械麻木,幹巴巴的不帶感情,然後把目光投向李則安,笑嘻嘻地擠眉弄眼。
李則安:?
他自以為對上了暗號,然而聽到這話的三人,表情逐漸凝重。
李則安並沒有他想象中的神色緩和,反而更加冷淡地看著他。
譚斌則張大嘴巴,一臉“哦?是嗎?”,然後陰陽怪氣“呵”得笑一聲。
最可怕的是左伊,她臉上肌肉橫抽,目光滿滿都是質疑和警惕。
譚既來“嘖”了一聲。
這仨真能演……
下一秒,左伊出刀,冰冰涼涼的金屬感貼上譚既來的脖子。
她嘰咕一串鳥語,譚既來沒聽懂,但隨即發現譚斌開始跟她對話。
譚斌說完了之後,左伊點點頭,兩個人一起把目光投向李則安。
後者收到目光,朝立在原地不敢動的譚既來走去。
他站定在譚既來面前,輕擡眼眸,聲音又緊又寒:“你到底是什麽人?”
譚既來張嘴結舌,摸不準他想要什麽答案。
譚斌等的不耐煩,飛起一腳,一枚小石子在空中劃出完美的拋物線,精準地擊中譚既來的心口。
這一下說疼不疼,說好受也不好受。
譚既來揉著胸,倒吸一口氣:“你們到底在幹嘛?”
這遊戲不好玩。
三人直勾勾盯著他。
這場景很熟悉。
剛認識的那兩天,動輒就是這種場面。
譚既來逐漸意識到情況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