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代價 30(第2/3頁)

他擡頭。

那股隱約降臨在鬥獸場中的力量,忽地流動了一霎,許多人頭皮發麻,背後泛寒,仿佛自己將在旦夕之間步入徹底的毀滅,可連求生的意志都被壓制,極致的恐懼後是徹底的空白。

直至數分鐘後,他們才能反應過來,那人根本沒有看向自己,他看向的是中央正位的君主。

郁飛塵看見了安菲。

旁人驚懼戒備,但安菲臉上未見慍怒的神色,祂平靜地審視這一切。即使克拉羅斯的舉動並非出自祂的授意,也應當在祂允許的範圍之中。

也許,即使克拉羅斯不這樣做,有一天,祂也會親自完成這件事。

既然如此……

最後一根束縛的鎖鏈,輕輕崩斷了。

現實世界的剪影,徹底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遠去。

而無數的、精密浩瀚的結構,在世界的背面悄然升起,他往下沉,而海面下的冰山徐徐展露形跡——

一顆塵沙是一個世界。

一個世界是無數顆塵沙。

力量與力量相互纏繞,有的破碎,有的重生。

現世的語言無法描繪它們的結構,但它們只是永恒地、孤獨地流動。

在永夜裏,從一個碎片中出來但還沒完全回歸永晝之時,他也見過這樣的場景,可那時他能看見它們卻看不見自己。

祂曾說,在永夜裏,能看到什麽,只取決於你自己。

在這現世的背面,他失去了實體,只有虛無的意志。

他還記得此來是為了看到自己的本源,於是在這浩瀚的海洋中回頭轉身。

於是他看見了。

他看見它就在那裏,一動不動。

本源的世界裏沒有形狀的概念,它只是寂靜地存在著。

別的結構都在緩緩運作,旋轉,而它始終一動不動。

凡有行經此地的,都從旁邊繞開流過。凡想接近它的,都在試探後果斷遠去。

它周圍一片沉寂,很靜,也很寒冷。

觸目是陳舊的冷銀色,像長眠在國王陵墓中久未出鞘的刀劍。

郁飛塵往它深處看去,他看著這結構,用已學會的知識探究它的來龍去脈。

最後只得出一個結論,這東西真是一塌糊塗。

力量的排布沒有任何規律,也不遵循任何法則。每一部分理論上都不能相容。任何一個部分的結構單拎出來,都偏激得仿佛下一刻就要自行崩解。組成它的那種力量,郁飛塵從未見過,它不是已知的任何形式的力量,但一切形式的力量似乎都能在其中找到痕跡。而它遠高於它們。

力量是世界的本質,而它又比周圍一切形形色色的力量更接近本質,像起點也像終點。

過度的混亂、過度的失序,表面上卻維持著短暫的平衡,因此生出一種詭異的秩序。就像一個明明已經無藥可救,卻還能如常人般行走坐臥,看起來一切正常的病人。

但只需要一根羽毛落在上面,這平衡就會被打破。

面對著這陌生的、混亂而瘋狂之物,郁飛塵心中卻有一道塵埃落定般的聲音。

這就是你自己。

他對它不熟悉。他的意志想要調動它。

那一刻周圍所有結構都黯淡了一霎,它們潮水般往後退避。

郁飛塵靜靜看著自己的本源,他知道那些結構退避的原因。本源的力量組成過分強大,似乎只要稍微動作,它所看向的結構就會徹底分崩離析,回歸力量最渺小的單位,化作永夜中最細微的塵埃。

郁飛塵看向周圍。

他發現,眼前這失序的、森寒的結構,很多地方都有隱約的絲線相連,那東西仿佛蛛絲一般無處不在,通往上方的遙遠之處,使他像一個被縛於網中的提線木偶——他往上空望去,看見一輪輝煌燦爛的太陽平鋪在這世界的上方。那是永晝,千萬個紀元以來,光輝的永晝就這樣高懸在永夜的上方,擡頭就能看見。

他是來自永晝的人,和永晝有聯系也是正常的事情。郁飛塵往別的地方看去。

他所在之處,底色是層層疊疊的迷霧般的灰,結構詭密且暗含惡意,是迷霧之都。

對面,一團灰紫色的東西,看起來很虛弱,是克拉羅斯,他記得他岔氣了,打架時說話的人都應該得到這一下場。

再往遠處看,迷霧之都的底色裏林立著上千個脆弱的小型結構,是觀眾席上的觀眾。

其中有一個顯眼的區域,那地方的幾個本源結構比旁人都要耀眼,想必是永晝的席位。直覺告訴郁飛塵他們分別是誰。白金色,柔和卻強大的是阿加,旁邊隱隱沾了綠色的是希娜,旁邊是虛弱的墨菲。

兩個病人的力量結構很混亂,但比起自己的混亂程度,也算是不值一提。

醫生和病人之間有隱約的呼應……

在本源的世界裏維持人應有的意志很難。

靜靜地,他逐個看過去,內心有一個隱約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