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4/9頁)

“你坐那兒幹什麽,過來幫我的忙。”吳震道。蘇連皺眉道:“你叫仵作來啊,叫我做什麽,我又不懂。大半夜地非得要拖我來!”

吳震正在細細察看曇曜的屍身,嘴裏道:“這不是怕人暗中做手腳麽,自然是我親自動手好了。”

蘇連嘆了口氣,道:“堂堂二品廷尉卿,還得親自動手來幹這事兒,我看皇上不如不升你官呢。”

吳震這時慢慢將一枚細針自曇曜頸側起了出來,蘇連一見,也站起了身,道:“這便是殺他的東西?”

“想必是吧。”吳震見那針呈紫黑之色,定是染了劇毒,也嘆了口氣,道,“就算不進到牢房裏,也能把這毒針刺到曇曜大師脖子上,頃刻間便能斃命。”

蘇連苦笑道:“聽了你這話,我可一點都沒輕松。我不信有人能進到侯官曹,在我眼皮子底下殺人。那日你也在,你知道侯官曹的情形,再是什麽高人,也不能越過道道關卡進去。嗯,若是真正的高手,是能進,但也一定要殺掉守衛的人才行,可是我都查問過了,他們全不曾見到異樣,更沒人進出。甚麽昏迷過啊,有什麽人影晃了一晃啊……都沒有。唉,就我自己進去過一回,也沒人跟著,我實在是不知道三日後如何向皇上交待。”

吳震問道:“照你看來,若你到時候拿不出一個解釋,皇上會如何處置你?”

“誰知道。”蘇連笑道,“反正鴆酒還是白綾,我還是能自己選的,皇上這點恩典還是會給的。”

吳震“咳”了一聲,道:“我跟你說認真的,現在是開玩笑的時候嗎!”

“人既死在我這裏,我就脫不了幹系。”蘇連道,“皇上素來不在乎別人怎麽說,但死的是曇曜大師,是沙門統,又是有名的得道高僧,總也得拿出個說法來。若是為別的事死的,那也罷了,但偏偏又是因為靈巖石窟的皇家造像,堪比蠱害皇上的大逆不道之罪,我交不出別的人來,那我就沒法交代。可若我要去隨便找個人來交差,也不成,多少雙眼睛盯著我呢,稍有破綻,那就更糟了。”

說罷又朝吳震看了一眼,笑道:“更何況,找人頂罪也得過你吳大人這一關,你怕也不能讓我隨隨便便過吧?”

吳震看了他一眼,道:“我是一百個想讓你過這一關,可若是我讓你隨隨便便過了,再被人查出破綻,你跟我就是同謀了,我們誰也跑不了。而且我說過了,這件事最後定奪的不是廷尉,而是三都大官,你比我更清楚。”搖了搖頭,對著曇曜的屍身看了半日,道,“好一個局啊,真是做得妙,硬是把我們一個個都裝了進去。”

蘇連默然不語,良久,道:“若是真的沒法子,我認了便是。反正我也有理由做這種事,皇上心知肚明。他願意留我一命便罷,不願意也罷,沒什麽大不了的。”

吳震頓足道:“你們一個個的怎麽了!明淮日日都心不在焉,也不知道在想什麽,什麽都提不起勁。你呢,日日都想著死!我告訴你,阿蘇,哪怕是只有一線生機,你也得去試一試!”

蘇連笑了一笑,道:“我早該死了,現在這條命,真是嫌多余。”

吳震被他氣得不行,也不跟他再說,又去細看法鸞的屍身。蘇連見他在看法鸞被剜了心的胸膛,便問道:“會不會是上次在沈家一樣的事,蠱?”

“應該不會。這可是高僧,高僧!”吳震道,“你見過哪個高僧會中蠱!”

蘇連雖覺得他這話倒通不通,卻也無法反駁。吳震又拿了那個盛了顆人心的盤子,看了片刻,道:“發現了這顆心,我才能確定殺法鸞大師的是什麽。”

“是極細的物事。”蘇連道,“匕首都決不會有那麽細。”

吳震喃喃道:“難道是簪子?……”

蘇連點了點頭,道:“有些像。”

“奇怪呀奇怪,約在永寧寺的七層浮圖見面,想必是對那裏極熟的人。”吳震又道,“若是熟,便會知道清晨都有僧人去塔裏打掃,殺人剜心,若是撞上了怎麽辦?”

“你沒怎麽去過永寧寺。”蘇連道,“僧人們諸事都是按時辰的,極難有變,來掃塔自然也會提前。七層浮圖單獨在一個院子,與正殿偏殿都隔得遠,要我選地方見面,想必我也會選這塔。居高臨下,有誰要上來一目可見,卻不比別的地方好?隔墻有耳哪!”

吳震問道:“那頭天晚上,有沒有誰在永寧寺?”

蘇連笑道:“你說的這個誰,指的是……?”

“當然是皇親國戚了。”吳震道,“沒什麽事逃得過你們侯官的眼睛,難道在這京師之中,還有你阿蘇不知道的事?”

蘇連道:“是有宮裏的人過來禮佛。如今除了武州山石窟寺,京師裏便數永寧寺為首了,向來皇家禮佛都在此處。武州山遠,永寧寺要得便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