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雨越下越大,將林重困在傘下。
下墜的雨滴連成了最牢固的牢籠,讓林重無路可退,他似乎只能從這個牢籠的唯一出口出去,然後緊接著進入下一個牢籠。
這次,林重走得夠近,看清了那輛邁巴赫的車牌。
就是他熟悉的那輛。
上了車,陳路生找出毛巾給林重擦頭發,林重躲開他的手,“謝謝,我自己擦。”
陳路生的手懸在半空,停了兩秒,默默收回。
一路平靜,封閉的空間裏,氣氛有些沉悶,陳路生不時瞥林重一眼,每次看過去,林重都在望向車窗外,車窗上的水跡層層疊疊,模糊了窗外風景。
林重目光放空,呼吸有些重。
他和陳路生第一次做是在這輛車裏,此後寥寥幾次車震也是在這輛車裏,進到這車裏,他就不舒服,他甚至感覺那黏糊糊發膩的味道還殘留在車裏,令他惡心。
不禁放下車窗。
帶著土腥味的新鮮空氣鉆進車內,他仍覺胃裏不適。
他忍不住將頭探出了車外,大口呼吸著。
“危險。”陳路生見狀,伸手抓住林重的胳膊,把人拽了回來,“頭別伸出去。”
林重狠狠甩掉了他的手。
“停車。”林重近乎在吼,他真的快要吐了。
陳路生立刻停了車。
車剛停穩,林重就沖了出去,在路邊一陣幹嘔,什麽都吐不出來,陳路生急急忙忙跟著下車,抖開雨傘,撐在林重頭頂。
手輕撫林重的背。
林重緩過來一些,喘著粗氣,蹲下身,同時也躲開了陳路生的手。
陳路生猜不出林重這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從口袋裏掏出手帕遞過去,“我送你去醫院看看吧。”
“不用。”林重沒接手帕。
他站起身,用袖子抹了把嘴,“這兒離我家沒多遠了,就不勞煩老板送了,我自己走回去就行。”
陳路生沒有多言,把傘給了林重,“注意安全。”
陳路生望著林重撐傘離去,久久駐目,手中的手帕被攥得褶皺不堪。
林重走得有些急,腿比平時跛得更厲害了,走了一段後,他忽的回頭看了一眼,雨線割裂視線,他在陳路生臉上瞧見了令他陌生的神色。
其實離家還有挺遠的一段距離。
可他們很有默契。
一個說著明顯的謊言,一個沒有戳破它。
一到陰雨天,林重的腿就會疼得特別厲害,平時沒幾步的話,他走路幾乎看不出跛腳,可一到陰天,或者天氣稍微冷一點,他的右腿就跟沾不了地似的,一落腳,腿就像骨頭節節皸裂般疼。
他很想像個正常人一樣,大步流星地瀟灑地從陳路生的視野裏離開。
可他不能。
他像個狼狽的逃亡者。
逃到陳路生再也看不到的地方就脫了力,一屁股跌在了濕漉漉的台階上,有人從他身旁經過,推開店門,店內的風鈴晃動,蕩出清脆而隨意的樂曲。
傘柄搭到了肩膀上,他望著傘面邊緣墜下的雨珠,目光有些放空。
他忍不住想,陳路生是不是很恨他啊?
可他恨他什麽呢?
他暗戀了陳路生一年多,他們就讀於同一所高中,畢業聚會莫名其妙搞在一起,後來他們上了同一所大學,甚至同一個專業同一個班,同時畢業,然後分開。
回顧所有,他似乎沒有做什麽足以讓陳路生記恨的事。
除了,喜歡上他。
後腰磕到了桌子邊緣,疼得林重微微弓背,陳路生揪著林重的衣領子,將林重抵在了雜物間一角。
“不要做多余的事。”陳路生冷聲道。
那是大一那年。
林重只是給陳路生帶了頓早餐,卻不成想會引起陳路生如此怒火。
他感覺茫然,“我只是想你早上可能沒吃東西,怕你餓,這算多余的事?”
陳路生收回了手,眼中的冷漠不見緩和。
“那什麽才算不多余的事?”林重問。
“和我上床。”陳路生扣住林重的後頸,整個人逼近。
手用力收緊。
他又重復了一遍:“你只需要和我上床。”
他無視林重發白的嘴唇和紅了的眼眶,吻上林重的嘴唇,捏著林重的後頸,不允許他躲。
林重憋紅了眼,沒哭出來,他很滿意,所以像給獎勵似的,親了親林重的嘴角和下頜。
他扯開林重的上衣領口,露出一截雪白鎖骨,隨後在上面狠狠咬了一口,聽到林重的痛哼聲,他才松口。
他將流出的血含進嘴裏,“下次如果你還敢擅作主張,就不止是疼一下這麽簡單了。”
擡眸,對上林重倔強的眸子。
“不服氣?”他皺眉。
林重抿唇不語,跟置氣一樣。
“我給你錢,是讓你乖乖聽話的,你沒有不服氣的權利。”陳路生幫林重籠了籠衣領,遮蓋好咬痕。
是啊,收了錢,就要好好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