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你有兒子嗎?(第2/3頁)

他與狼王之間注定會有一場惺惺相惜。

今日之因種下,會結出二十年後的“果”。

鄭修如今在“種因”這一步,如履薄冰,不敢亂種。

鄭修閉上眼睛。

他想起了二十年後奄奄一息的狼王。

想起了狼王與鄭浩然的承諾。

想起了“百鬼行軍”幻影中,鄭浩然的“獨白”。

思緒交錯間,鄭修屁股坐定了,緩緩搖頭。

鳳北點點頭,捧著碗,小口小口地嗦著熱湯。

……

漆黑的峽谷昏暗無光。

月色漸稀,時不時有雲霧飄過,在雲層間投下片片斑駁。

鄭浩然身穿便衣,騎馬走過峽谷。

峽谷中仍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味。

在峽谷的盡頭,有一人安靜地坐著。

在他面前,搭了一盆火,火中煮著湯,湯中暖著酒。

看見鄭浩然,狼王擡頭,微微一笑,不懼滾燙,抓著酒壺丟向鄭浩然。

鄭浩然同時將腰間酒囊摘下,手腕一抖,投向狼王。

酒壺與酒囊在半空中交錯,二人同時接下。

鄭浩然虎口微微發麻,緩了片刻,張嘴咬碎瓶口,將溫酒一飲而盡。

狼王接下酒囊,看似一動不動。可他低頭,發現自己接下酒囊時,那力道竟將他推離了半寸,靴子下壓出了兩道深深的坑。

鄭浩然灑然長笑:“好酒!可惜是蠻子的酒!”

咕咚咕咚——

狼王仰頭,將酒囊中的兩斤烈酒一飲而盡。

“嗝!冷的酒,終不如熱的好!”

狼王將酒囊丟回給鄭浩然。

鄭浩然接過,低頭看著一旁被他摔碎的酒壺,眼角一抽。

狼王起身,將拳頭壓在胸前,然後示意:“請!”

“好!”

鄭浩然言簡意賅,大刀闊斧地坐在狼王對面。

火盆中,暖酒用的雪水咕嚕嚕地沸騰起來,冰天雪地中,熱氣繚繞。

二人明明是敵對的兩軍之將,如今卻在這鏖戰了半月的峽谷中,卸下甲胄,對飲一壺,仿佛多年的老友般坐在了面對面,這若傳出去,定能驚掉無數人的下巴。

二人沉默一會。

狼王問:“我們的荒原,鄭將軍覺得如何?”

鄭浩然想了想,如實回答:“冷,幹,窮,貧瘠。鳥不拉屎,雞不生蛋,破地方。”

“哈哈哈!”狼王聞言,沒有惱怒,反倒放聲大笑:“破地方!破地方!破地方!好一個破地方!”

“可……”

狼王笑聲戛然而止:“我們,在這裏住了一輩子。”

鄭浩然點點頭,神情平靜:“我知道,那又如何?”

滋滋滋——

火盆上的鐵鍋,裏面快燒幹了,滾水在裏面烤著鐵鍋,發出滋滋滋刺耳的聲音。

狼王的聲音無喜無悲,擡頭看著天空。

從他的視角,峽谷如一條線,月亮恰好掛在“一線天”的中央。

“小時候,達莫……也就是你們大乾中‘爹’的意思。”狼王生怕鄭浩然聽不懂,主動解釋:“達莫總跟我們說……”

“我們?”

鄭浩然眉頭一皺。

“從前,在我們氏族中出生的孩子,都會被統一放在‘達莫’的房子裏,喂同樣的奶水,裹同樣的毛皮,睡一樣的幹草。”

“氏族中,只有‘狼王’,有資格擁有自己的‘狼子’、‘狼女’,其他孩子,都是‘群狼’。”

“我們會給予所有‘小狼’同等的食物與溫暖,最後能成功活下來的‘小狼’,才有資格成為‘狼群’的一員。”

鄭浩然聞言,恍然,攤攤手,禮貌地示意您繼續。

“我活下來了,長大了。”

“達莫總告訴我們,在牙拉索山的另一面,有一塊肥沃且遼闊的土地。”

“那裏全是‘羊’,肥肥白白的羊。他們的皮膚很白,他們喝的水是甜的,他們睡覺的床是軟的,他們吃的肉是香的,他們的土地是綠的。”

“那片大地,長著我們渴望的綠樹,綠樹間有清水流淌,清水喝起來像蜜一樣甜。”

“達莫還說,牙拉索山的另一邊,羊群穿的衣服是不臭的,他們生下的孩子都是自己的,他們的孩子是有人疼的,他們的人死了是有人哭的。”

“達莫告訴我們,牙拉索山的另一邊,羊群很弱,卻占據著我們沒有的東西。”

“達莫告訴我們,等我們長大了,總有一天,山那邊的羊,他們的土地,他們的樹,他們的水,他們的床,他們的肉,都能變成我們的。”

狼王如夢囈般說著,最後擡起頭:“鄭,浩,然。”

他一字一句地念著鄭浩然的名字,像是要將這個名字印在心底:“你是我見過,最強壯的羊。”

“羊?”鄭浩然撇撇嘴:“說不定是猛虎呢?再說,我在我們那邊,算不上什麽,天地遼闊,奇人無數,我們何等地渺茫,你見得太少了。你覺得我是‘最強壯’的,說明你們根本沒真正跨出過這座山,你們的人即便踩過來了,心還窩在山的另一邊。”狼王的話並沒有讓鄭浩然覺得生氣,事實上他“識人”全憑拳頭,對方無論說什麽,鄭浩然寧可相信拳頭上傳遞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