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天下”(第2/4頁)

街頭上,恐怕隔墻有耳,他、慶十三、霍惑都沒把話說明白。但其實霍惑念在那一聲“霍叔”的份上,稍稍點撥了一下。

鄭修思考著霍叔的話。

正所謂伴君如伴虎,霍惑如今身為大帝身邊的人,即便無法將大帝的心思揣摩透徹,好歹略懂一二。一句“要下雪了”仿佛是在告訴鄭修,風雪欲來的事實。

事實上,所謂的北蠻公主,長得如何,是誰,年齡幾許,對鄭修、或者說對魏陽尊而言,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北蠻公主的這個身份,北蠻公主親自不遠萬裏、跨越荒原,以“使節”的身份,抵達大乾國都尋求和親,這件事本身意味著什麽。

兩國之間的博弈絕非表面上看起來那麽簡單,鄭修不知為何魏陽尊執意要將一向不問政事的他拖入這個奇怪的漩渦中。

為何這件事非他不可?

魏陽尊到底在謀劃什麽?

鄭修閉著眼,他回想起魏陽尊借“官人易高”的奇術,傳遞而來的幻象。他在禦書房中說的那一番話。

在禦書房墻壁上,有一副墨寶,上面寫著《仁治天下》。

鄭修沉思著,想象著自己是魏陽尊。

魏陽尊面對墨寶,看著《仁治天下》四字。

四字顯然出自魏陽尊手筆,鄭修耳邊沒了市井山的嘈雜,心思仿佛飄出,飄到禦書房中,與魏陽尊的身影重合,站在那四字面前。

“仁治”二字筆鋒醇厚、中正平和,可到了“天下”二字,卻陡然一變,仿佛出自另一人的手筆,淩厲剛勁,隱隱可見戰場上的兵戎冷酷,轉眼又像是一柄劍,自上而下,一劍落下,劍平蒼生。

不同的藝術有著異曲同工之妙。鄭修在【畫師】中走得極深,如今即便自稱“大家”也不為過,對“書法”也有一定的鑒賞能力。那四個字讓鄭修腦中生出一副詭異的畫面,魏陽尊的臉仿佛呈現出兩種顏色,一黑一白,一正一邪,一半臉仁義道德一半臉癲狂猙獰的異象,涇渭分明。

人心難測,字如其人。

觀字,可識人!

“天下!”

一陣寒風吹入車廂,將鄭修驚醒。慶十三正一臉納悶地掀開簾子,聽見鄭修喃喃自語,那仿佛見了鬼似地表情,慶十三眼中不由浮現出一抹憂色。

不就平白無故多個夫人嗎?又不是什麽大事。

天色昏沉,鄭修竟不知不覺在車廂中坐了半個時辰,慶十三吸了滿肚子涼風,所以才這般憂心。

“喵~”

赤王府中,時不時響起一聲喵叫,偏不見貓影。

橘貓的神出鬼沒早讓人沒了脾氣,鄭修走在長廊中,環目四顧,沒看見喵喵,鄭修也懶得找了,直奔鳳北的居所。

屋內傳來潺潺水聲,水霧朦朧,熱氣縈繞。

鳳北一向對泡澡沐浴情有獨鐘,猶記得在日蟬谷中,水源缺乏,要補足儲水得騎著駱駝跑綠洲裏去,一桶桶地往回送。鄭修永遠不是在打水、就是走在打水的路上。

敲了敲門,門內低低應了一聲。鄭修這回光明正大地闖了進去。

木桶內一道身影稍稍僵硬,隔著屏風,鄭修依稀能辨別出鳳北的體態與形狀,他自顧自地在屋內坐下,鳳北繼續辦自己的事。

他們如今已經定親,更是名正言順,鳳北這回沒踹鄭修出去,沉默片刻,鳳北笑著問:“有心事?”

鄭修一驚:“你又‘聽’見了?”

鳳北掩嘴一笑,兩腿搭在木桶邊緣擡起,濕漉漉地頭發披在身上,二人隔著屏風目光相投,仿佛都能看見對方的心思。

“不全是,你向來一有心事煩悶,就不顧我在幹些什麽,悶頭往我房裏闖。”

鄭修點點頭,原來是默契使然。

想了想,鄭修將今日朝堂上的事如實告知。

“咳咳,我成了駙馬爺。”

空氣陡然凝固。

呼~

下一秒,鳳北肌膚半濕,披著薄紗如一陣風,來到鄭修身後。

她坐在梳妝台前,看著鏡中自己,神情一時恍惚。過了一會,鳳北指著屏風上的浴巾,笑道:“替我擦幹頭發吧。”

鄭修抓過屏風上的浴巾,裹著鳳北濕漉漉的頭發,輕輕揉著。

“我是大是小?”

鳳北冷不丁問了一句。

鄭修一愣,頓時哭笑不得:“你竟在擔心這個?”

鳳北抿嘴一樂,隨後輕嘆,小聲問:“要打仗了?”

方才她見氣氛凝重,忍不住皮了一下。她在聽鄭修親口說出當駙馬爺一事時,所想到的並非兒女私情。她雖從來不關注政事,但也並非一無所知的無知婦人。與鄭修相處多年,她耳濡目染,見多識廣,很快便想到其中要害。

鳳北與鄭修二人,他們的關注點從來都不是這一個即將成為“鄭夫人”、有著“北蠻公主”身份的女人。這不重要,也無所謂。鳳北知道鄭修心思,他真想要女人,以鄭修今時今日的地位與財富,不是排著隊等鄭修挑選?又何須等皇帝分配?何須與他國聯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