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點睛(第3/4頁)

鄭修不像謝洛河與鳳北,顯而易見地超出常人許多倍。鄭修的奇術仍有著嚴苛的限制與不得不遵循的規矩。這也是謝洛河覺得鄭修不像“異人”的其中一個原因。

“能不能先穿嚴實了?”鄭修白了謝洛河一眼,果斷地在手腕上割了下去。

汩汩汩……

血流如注,頃刻間鄭修的血將水潭染成了淡紅色。

氤氳的血氣靈動活現,淡淡的紅光在水潭表面如觸手般遊移。

“鳥籠。”

鄭修祭出洛河筆,以潭水為墨,輕松釋放出“鳥籠”,將整個綠洲圈成“牢房”。

啪啪啪。

鄭修渾身骨骼發出脆響,肌肉隆起。

謝洛河一時沒忍住,迷離地摸上鄭修發達的胸大肌,一觸即分。

呵,女人。

鄭修呲牙,大步跨出,掄起雙掌在綠洲中刨出一個深坑。

緊接著,鄭修分別舉起“小河”與“小陌”,躍入坑中,將它們安置妥當,再將沙坑稍作回填,留下了足夠他們兩人躲入其中的空隙。

此時,天已經徹底黑下,遠處漆黑的烏雲如一頭巨大的猛獸,張開巨口,鯨吞天地。

沙暴未至,狂風四起,地面在震動,空氣在顫抖。

黑壓壓的烏雲仿佛觸手可及,眨眼壓在了綠洲上空。

“你進去吧,我替你們擋一擋,實在不行我再進去躲著。”

鄭修與謝洛河雖同為異人,但面對浩瀚天災,鄭修仍不敢大意。但在牢中,【鄭善】的屬性與【牢不可破】給了鄭修十足的信心。

肉身應該能扛下,鄭修擔心的是風暴太大,將他們所有人卷入其中,在茫茫大漠中,鄭修最擔心的是迷失方向。一旦在大漠中迷了路,即便是異人,到最後只有死路一條。

謝洛河卻速速換好衣服,沒聽鄭修地進沙坑裏躲著,而是安靜地在綠洲邊緣坐下。

“無妨。”謝洛河回頭,淺淺一笑,拍了拍身邊的空地,朝鄭修搖搖頭:“有你在,都不怕。”

鄭修心中一抖。

他低著頭,一言不發,坐在謝洛河身邊。

呼……呼……呼……

砰!砰!砰!砰!

風越來越大,烏黑的沙漠深處,是更為濃烈詭異的黑。狂風掀起的砂石一下一下,重重地撞在鄭修的“鳥籠”上,砸出巨大的聲響。

“鳥籠”中,偎依靜坐的鄭修與謝洛河仿佛處於另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他們二人的安靜與外界的喧囂狂怒,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氣壓越發低沉,沙坑中,小河與小陌發出不安的嘶鳴。

“噓,不怕的。”

謝洛河輕聲道,唇邊豎起食指。

兩頭駱駝很快安靜下來,在沙坑中相互靠著,四足貼地,駱駝的嘴巴你來我往,交換著唾沫。似乎在這絕望的環境中,一公一母兩只駱駝之間,發酵出了愛情的酸臭味。

謝洛河凝視黑暗深處,沙塵喧囂,笑道:“你曾說過,人的第三次死亡,是被世人徹底遺忘的時候。”

鄭修點點頭,他不知道謝洛河此時說這些,是為了什麽。

“這就是你當‘畫師’的理由?”謝洛河將長發挽至耳後,露出她兩顆眼睛。她不再掩飾右眼中奇異的文字,她將自己的不堪與苦悶徹底暴露在鄭修的眼前。

她的右眼深處,隱約有淡淡的“丁未”二字。

謝洛河繼續道:“你為何一直不肯畫‘人’?若你此時、此刻、此地,將我畫下,只要畫卷不毀,世間便會有人知道,曾經有一位叫做‘謝洛河’的可憐女人活過,哪怕只有一人。”

在昏天暗地中,謝洛河嫣然一笑,平靜對鄭修說出了一直以來,都想對鄭修說的話:“公孫陌,你能,替我畫一副畫麽?”

這一刹,謝洛河的笑容,在鄭修眼中,顯得美艷不可方物。他已經分不清如今坐在他身邊的女子是謝洛河還是鳳北,他甚至忘了一直以來堅守的“規矩”。

他無法拒絕這一刻的謝洛河,無法拒絕,用最平靜的口吻說著最悲傷話語的謝洛河。

“好。”

鄭修心靜如水,鋪開畫卷,退遠幾步,以血作墨。

沙沙沙……

呼呼呼……

這一刻兩人都沒有言語,四周只剩狂風怒吼聲、呼吸聲、落筆聲。

畫卷上,昏天暗地,漫天荒蕪,一位面容俏麗的女子,安靜地坐在大漠中,面對絕望的風沙,面朝鄭修,面帶淺笑。

大漠的蒼涼,沙塵的肆虐,女子的美貌,嘴角的淒婉,鄭修所見的一切,皆濃縮於小小的畫卷中。

“點睛。”

到了最後一步,鄭修遲疑片刻,將畫卷上,謝洛河的眼睛點下。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

在點睛前,畫卷上的女子既是謝洛河,又是鳳北,分不清。當鄭修點下“眼睛”時,畫卷上的“謝洛河”頃刻間仿佛活了過來,謝洛河就是謝洛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