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潛在惡意

比邱臨小四歲的鄒樂,只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婦人,相較於還能跟在那些功勛子弟身後‘見見世面’,壯大些膽子的邱鯉,人生活動範圍甚至沒有超過十裏地的她,從丈夫回來,質問父親為何死亡,邱鯉為了掩蓋真相,推給女醫那一刹那,便已經開始後悔。

可後悔已經晚了。

上了賊船,哪還下得去?尤其是丈夫的舉動更是讓她不知道該怎麽說出真相,她畏懼真相揭開後的懲罰和後果,只能提心吊膽的,看著事態一步步發展到最糟糕的境地。

這兩天的時間裏,鄒樂時時刻刻都在被拆穿的焦慮和恐懼折磨,她本就沒什麽心理防線,此刻被這麽一詐,整個人直接崩潰,倒下的刹那,她的確不需要在焦慮會不會拆穿,但真相會帶來的懲罰,必會使得家破人亡,而她,也逃不掉懲處。

對未來的恐懼,使得鄒樂整個人癱軟在了地上,沒有任何起來的力氣,主位的秦右平眼神一淩,厲聲質問:

“鄒樂!你公公到底是不是吐血而死,還不如實招來!”

“不,不是。”

鄒樂回答的聲音不比蚊子小多少,可在邱臨的耳朵裏,就好像驚雷般炸開,他看向妻子,整個人仿佛被雷劈了般的站在原地,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只不過,此刻已經無人去關注他的狀態了,秦右平不給鄒樂一點喘息的時間,立刻追問:

“那他是怎麽死的!”

“我也不知道。”

出乎意料的,是鄒樂的回答,她半癱在地上,捂著臉,眼淚從指縫中往外滲,她抽泣著,斷斷續續的說道:

“自公公病後,我一直侍奉在身前,不敢有半點懈怠,可這些時日家中事務繁多,我實在是忙不過來,晨起困倦,就晚了些時日,等醒過來前去侍奉,就發現公公倒在榻上,沒有一點聲息……”

鄒樂還未說完,外面便走進來兩個獄卒,兩人中間並一個帶著腳鏈,手被捆起來的男人,他左眼邊上有道疤,右手還少了兩節拇指,一看就不是什麽善類,那邱鯉似乎認識他,聽到響動扭頭一看到他的模樣,以及獄卒手中的綢緞包袱,臉色瞬間一變,竟然直接起身,沖著行獄外就跑!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在場的眾人都是一怔,進了行獄的還敢跑的,這是第一個,過往那見過這樣的人?愣了兩三秒,秦右平才反應過來,高聲喊到:

“高熊、柴騰,你們去將他逮回來!”

“諾!”被喊的兩人高聲應了一聲,轉身趕緊追了上去。

行獄在延尉府內,邱鯉能跑到哪兒去?沒多久人就抓了回來,就是臉上多了淤青,身上也都泥灰,手也被反手扭在身後,整個人看起來極為狼狽。

邱鯉的行為帶來的嫌疑比鄒樂還要大,回來之後,秦右平第一時間就要審他,可自知自己犯下什麽大罪的他什麽話都不肯說,倒是被抓來的男人為了脫罪,進門就將事情全交代了出來:

“長官,這錢不關我的事啊,我只是個中人,給一個姓紀的搭線見一見邱鯉,這裏面發生了什麽,我是半點都不清楚的!”

“紀?”

聽到這兒的秦右平還未開口,神情恍惚的邱臨反而擡起頭,呆呆的對此人問:

“可是三十來歲,留著山羊胡,耳朵上有快小凸起肉瘤的男人?”

“對,對。”被詢問的男人連聲應道:“就是你說的模樣。”

大司農隱約覺著此事更加不妙起來,他想阻止,可秦右平已經更快的追問起來:

“邱臨,你認識此人誰?”

“那是我的同袍,紀應。”

回答的邱臨嘴角向下垂著,眼圈周圍紅的厲害,眼裏也亮晶晶的,似有淚在其中打轉,卻就是不見淚下來,看起來似哭非哭,讓人一時間竟分不出他到底是強忍著巨大的痛苦,還是精神已經瀕臨崩潰。

聽懂此話意思,又回想起邱臨所提過的,他上司已經退任,如今農令空缺的話,秦右平的手克制不住的抖了起來。

這已經不是邱家人的事了,而是司農府中的醜聞,為博上位買兇殺害對手父親,也太,唉,聞人甫可真是個攪屎棍啊,你說說,這事兒怎麽收場啊!

想想在場的大司農,秦右平是再也審不下去了,他只能將目光投向最高上司張湯。

實話說,這時候的張湯在心裏罵人的,聞人甫沒將這事兒捅到皇帝面前,他還能在中間給韓盈大司農牽個線,將此事遮掩過去,可現在皇帝已經知道,那直接沒了隱瞞的可能,畢竟——

他是迎合皇帝的酷吏,他不需要,也不應該和其他重臣交好,就算是得罪人,那也是他的分內之事,畢竟,一條指誰咬誰的狗,若是聽不主人的話開始給自己想退路,那這條狗也就沒用了。

清楚自己權勢從何而來的張湯,給秦右平做了個‘查’的口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