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去留

大興莊裏,桑蘿和沈烈歸家,莊裏各家,除了在作坊、鋪子和看了熱鬧就趕回州學讀書去的,基本都在,就連許掌櫃都聞訊回來了,幾家人聚在沈家院裏等著夫妻二人呢。

距宣讀聖旨那會兒也過了一個多時辰,大多都能接受現實了,但仿徨也還是真有幾分仿徨,哪怕都覺得這是喜事,盡力不表現出來了,桑蘿也一眼能瞧出來。

尤其是陳婆子。

桑蘿待她最親近,這麽多年了,家裏有點好的,甭管是皇帝賞的絹,還是家裏做的好吃的,從沒忘過她,那不舍勁兒就不用提了。

桑蘿笑著捏捏老太太手,要安慰時,陳婆子自己先說了:“沒事,多好的事啊,進了京城才好呢,你看你,呆這麽遠,這都鄉君,又做到郡君啦,我問過九娘了,郡君頂了不起了,就只比那郡主娘娘低個一階,郡主娘娘那得是皇帝的親戚才能當。我家大山二山往後還都能往京城跑商,能見得著。”

話是這樣說,沒看著桑蘿還好,看著桑蘿,她鼻子就又發酸,眼眶到底是紅了。

雖則孫兒說大家跑商,還能往來京城走動的,可老太太自己清楚,她一年年老了,怎麽可能跟著孫兒去跑?又當真能跑個幾回?往後只怕當真是見一面就少一面的,這麽想著那眼淚根本就不由她,抹都抹不凈。

陳老漢尷尬,吭吭兩聲,小聲道:“哭啥啊,喜事呢你掉眼淚。”

老太太這般,倒叫桑蘿也落了淚,時間轉眼這麽多年,可剛穿越過來的那個月夜桑蘿至今記得,大晚上的陳老漢和陳婆子拿著打蛇的竹枝跟著沈安摸上山來,給她送點兒續命的麥芽糖和米。

老太太當時嘴巴是真不客氣,可心也是真軟。

桑蘿也紅了眼眶,抱了陳老太太:“阿奶,您跟阿爺同我一起進京也成,我給您和阿爺養老。”

一句話就把陳婆子逗樂了:“嘴恁甜,從識得你起就這樣兒。”

桑蘿笑:“我說真的,我這條命都是阿爺和阿奶救回來的,給阿爺和阿奶養老怎麽不成,只怕阿爺和阿奶現在都不稀得孫兒孫女輩的了,只稀罕阿睿。”

陳大山和周葛的兒子叫陳睿,陳大山特意找沈烈幫忙想了七八個名裏選了個睿字。

陳婆子笑:“叫你說著了,老太婆我現在就稀罕曾孫嘍。”

兩句笑鬧沖散了眼淚,桑蘿卻正經了起來,道:“我說真的,我的家在哪裏,阿爺和阿奶的家也在哪裏。郡君府您住得,您要是想養雞養鴨種點菜,您也聽著了,皇上賞了個五百畝的莊子給我呢,咱這裏有幾家,我就在那邊再修幾座小院,那邊還是大興莊,您稀罕孫兒孫女曾孫,那就都一塊住過去,正好,阿睿再大些還能在京裏讀書呢。”

又與一邊的周村正、許掌櫃他們道:“周叔、許叔、施叔、盧阿爺你們也是一樣。”

眾人都笑,陳大山道:“我家阿睿還早,我指定比他先去。”

這不見外的,引得眾人又是一陣笑,氛圍也活躍許多。

許掌櫃道:“看我家文泓和文博爭不爭氣,若能考過州試進京趕考,必是要麻煩你們的。”

盧二郎說:“我家就指著阿戌了。”

施大郎看看他家兒子和侄兒,嘖,跑商還行,科考好像不是那塊材料。

說說笑笑,總歸沒人把這話兒當真,但覺得往後有事進京不用擔心沒個地兒借宿倒是真的。

沈家添了這樣喜事,桑蘿索性招呼大家晚上全到這邊吃飯,開個幾桌熱鬧熱鬧。

當然,飯也是女人們湊一塊兒做,莊子裏什麽也不缺,倒不怕置辦不出幾桌席來。

家裏的事都安置妥了,沈烈和沈安忙著趕回州學去。

……

歙州驛館內,岑喜開門喚跟來的小內侍去提些熱水上來洗一洗臉上的風塵,折身回去,剛把房門關上,轉頭就發現屋裏多了個人。

他嚇得嗬一聲,不過想到自己在大興莊外留的暗號,心裏很快穩了下來。

果然,那沒聲沒影出現在他房裏的青年手中出示了一塊令牌,金色的牌子上是一個柒字。

正是暗七。

“岑內侍何事召我?”

岑喜這是第一回 見到暗七真面目,當然,也不確定那真臉到底真不真……暗衛嘛,總有點特別的手段。

他倒不糾結,只認身份令牌是沒錯的,驗過令牌無誤後,岑喜從袖裏取出一封書信,道:“聖上有任務交待。”

暗七接了信件拆開看了以後,了然,抱一抱拳就要離開,又似想到了什麽,從懷裏掏出個荷包遞給岑喜,道:“岑內侍今日去過大興莊,酉正時不妨再去一趟。”

人很快走了,岑喜捏捏那荷包,一時沒捏出來是什麽,打開來,是五截比指甲蓋大不了多少的白色小東西。

拿一截出來看,左右沒瞧出什麽來,倒是放回荷包裏時,發現指尖染上了點兒白色的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