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六章 第二次雙微大戰·硝煙

“小寧,今晚去伯伯家吃分歲酒啊,你中午別吃太晚,不然晚上又沒胃口。”房門外,母親的叮囑隔著門板傳進來。屋裏的謝小寧已經起床,正穿著睡衣,牙也不刷、臉也不洗地坐在電腦桌前,盯著微博上關於梁鑫的那些車軲轆壞話在看。

“知道了。”他頭也不回地答應了一句,很快外面就好像有家門關上的聲音響起。謝小寧微微松了口氣。哪怕到了大二,他依然對父母的權威充滿畏懼。即便他爸媽實際上對他向來很和藹可親,從小到大罵都沒罵過幾句,更不用說什麽棍棒出孝子。但仿佛正是因為這樣,他的的那種服從性,才越發顯得根深蒂固。

謝小寧很難覺察到這一點,甚至到現在也不是特別清楚,為什麽自己會如此的“乖巧懂事”,他只是很直觀地能看到、聽到和體驗到,自己在這個家庭裏的地位。從小到大,他的學習全都是家裏的父母一把抓,小到各種考試,大到轉學、擇校之類的事情。他也不是特別得明白,自己和別的小孩有什麽不一樣,反正打小他周圍全都是和他差不多的小孩。

家裏的父母,至少有一個在體制內工作。如果另外一位沒有單位,但基本也是曾經有過類似的工作經歷或者相關背景。之所以選擇了從單位裏出來,大部分都是為了去賺更多的錢。而且在他的視線之中,這些人也基本全都掙到錢了——沒能做到的那部分人,他們的子女,天然地就被那些每學期兩萬左右的擇校費,排斥在了他的生活環境之外。

然後除了學校,謝小寧還日常會接觸一些父母單位裏頭,同事或者領導家的孩子。那些孩子大多多才多藝,搞文藝的能從小就去首都參加比賽,搞體育的經常聽說誰誰誰又在省一級或者東南幾省比賽中拿到什麽什麽獎。謝小寧自問是不如他們的,不過很奇怪的是,每當他們在一起相處,彼此間的話題,又是天然的那麽相近。

別的小孩知道的事情,他也知道。他知道和關注的內容,別的小孩也一樣關注。甚至即便不拋開那些鋼琴、小提琴、冰球、馬術、高爾夫之類的話題,謝小寧也照樣能很輕松地融入那個群體。畢竟這些東西他雖然不精通,可也不是沒見過。哪怕技術都蹩腳得很,對他和他的小夥伴而言,這些東西無非也就是某種玩樂的遊戲,只不過又些人玩得更好。

所以謝小寧有時候也無法理解,為什麽有人會對這些東西感到眼紅?那不就是生活中很常見的東西嗎?那些low逼和窮鬼們,是不是太過敏感和脆弱了?

難怪他們會這麽窮,這麽low……

直到最近這兩年,謝小寧上了大學,接觸到他交際圈子之外的那些人,才多少有點開始明白,原來社會除了那些“日常”,還有很多人生活在不那麽日常的一面當中。

對父母的敬重之中,逐漸也多了幾分感激。

他們班上的同學,大多是不具備他這樣的生活水平的。

比方李旭陽是地地道道的農村出身,吃每頓飯都需要斤斤計較,能因為一晚上賺到50塊錢的家教費高興上好幾天。之前因為同學網搞活動,他從裏面撈到幾百塊,還激動得哭出來過。

還有色狗,是小鎮青年,自我感覺總是很棒,可謝小寧接觸下來就知道,色狗的眼界其實很淺,跟李旭陽差不多,甚至野心不如李旭陽大。倒賣同學網的點卡,一學期掙個兩千來塊,就能擺出好像賺了幾百萬的架勢。謝小寧很是看不上他那小人得志的德性。

更可況,還遠遠談不上“得志”。

然後這學期同學網在學校裏的地推活動少了,色狗沒了創收來源,於是又開始到處跑關系,千方百計、厚著臉皮從學生會那邊撈了個勤工儉學的活兒。所以現在謝小寧每次聽色狗眉飛色舞吹牛逼,說自己每個月還有三五百塊補貼什麽的,就忍不住要嗤之以鼻。

請問這有什麽好值得吹的?

還有比李旭陽和色狗更慘的,是隔壁二班的班長老潘。老潘家住山區,聽說家裏的屋子,是黃泥堆的,上小學之前沒見過水泥路長什麽樣子。上大學前的錢,和李旭陽一樣,是貸款借的,生活費家裏每個月最多只能象征性地支持一兩百塊,余下的全都需要老潘自己去掙。於是老潘每周7天,要做5次家教。傍晚下課後,馬上趕公交去市區上兩個小時左右的課,再在晚上9點之前,趕最後一班回青羅鎮的公交車回來。

這麽一做,就是一年半。

回來後還要復習功課,從來不玩遊戲,還要抽時間去幹點洗衣服之類的事情。在別的寢室的人都忙活著“五黑搞真三”的時候,老潘往往都在一個人默默地背英語單詞。但是他也不離群,班裏有什麽活動,也照樣擠時間都給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