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雷聲轟鳴,風雨交加,雄偉的城池籠罩在雨幕之下。

灰蒙蒙的雨霧縈繞城頭,甲士巡邏經過,身形被雨水模糊,影影綽綽看不真切。

臨近傍晚,城門即將關閉,遠來的車隊快馬加鞭,一路上風馳電掣,終於趕在最後一刻抵達城下。

“慢!”

護衛策馬奔向前,遇到守卒攔截,立即勒緊韁繩。

駿馬人立而起,發出一陣嘶鳴。全身被雨水打濕,皮毛如緞面浮現光澤,分明是千裏挑一的良駒。

甲長凝視駿馬,又觀馬上騎士,礙於蓑衣和鬥笠遮擋看不清來人的衣著和相貌,唯見腰間佩劍透出蓑衣,劍首鑲嵌珊瑚,劍身格外長,目測比晉劍足足長出五寸。

“來者何人?”甲長的聲音穿過雨幕,城下守卒交錯架起長矛。矛身碰撞發出強音,矛尖鋒利閃爍寒光。

“齊公子弦,攜國書使晉。”

騎士掀起鬥笠,現出一張剛毅的面容。高額虎目,鼻挺嘴闊,辮發梳成左髻,一抹青色透出領口,隱約能見刺繡的花紋。

“辮發左髻,青衣長劍,確是齊人裝束。”甲長審視來人,越過騎士看向雨中的馬車,謹慎道,“可有金印銅牌?”

騎士不敢專斷,打馬靠近車廂,透過車窗請示:“家主,入城需金印銅牌”

話音剛落,車廂門被推開,由於光線昏暗兼車門半開,甲長看不清車內的身影,只能看到鋪開的長袖,以及短暫閃過的幾抹彩光。

一只白皙的手探出,分明是男子的手,卻膚質細膩不見一枚繭子。掌心攤開,一枚金印躺在其中,印章頂部雕刻魚紋,象征持有者的身份。

騎士恭敬捧起金印,又從同車的門客手中接過一卷竹簡,一同遞至甲長面前。

看清印章圖案及雕刻的文字,驗明來者身份,甲長立即派人報往宮內,同時讓至一側,放一行人入城。

送信的甲士拿起竹簡,牽過韁繩飛身上馬,一路揮鞭馳過城內。

飄風急雨,銀河倒瀉,街道上罕見人煙。一人一馬馳向晉侯宮,恰似流星趕月。

抵達宮門前,甲士勒住韁繩翻身下馬。喘息未定,即向門前同袍道:“速報君上,齊國來使,來人公子弦!”

道出這番話,遞出揣了一路的竹簡,甲士抹去臉上的雨水,雙手拄著膝蓋,微微喘著粗氣。

宮門處有侍人守候,專門向宮內傳遞消息。

聽到甲士所言,侍人鄭重接過竹簡,快步穿過宮道,一路小跑去往正殿。

風雨如晦,豆大的雨珠打在臉上,近乎睜不開雙眼。侍人披著蓑衣仍被打濕,不得不彎腰護住懷中的竹簡,跑動時的姿勢很是怪異。

望見正殿透出的燈火,侍人加快速度,大步登上台階。

他急匆匆穿過回廊,找到守在廊下的馬塘,遞出護了一路的竹簡。

“城門處來報,齊國來使,來人公子弦。”

馬塘接過竹簡,示意侍人去擦幹雨水,回身看向緊閉的殿門,沉吟片刻,在門前揚聲道:“君上,齊國來使。”

殿外大雨滂沱,狂風肆虐,殿內清香飄散,暖意融融。

林珩高坐上首,漆金屏風在他身後展開。屏風上既非山水也非鳥獸,而是大朵絢麗的牡丹。花瓣層疊鑲嵌金箔,花蕊棲息蜂蝶,外形惟妙惟肖,樣子栩栩如生。

青石台階綿延向下,多盞半人高的人俑燈錯落擺放。

火光在燈盤中搖曳,暗影覆上墻壁和穹頂,似潛藏在光輝背後的兇獸,猙獰可怖,將要擇人而噬。

台階正下方,智淵神情凝重,智弘臉色發白,智陵和智澤已是汗如雨下。

朝會之上,智澤受封縣令,不日將赴鄭地就任。智淵和智弘抓緊時間面授機宜,盼望他能在鄭地發揮本領,不負國君重用。

不承想宮內突然來人,宣召智淵四人入宮,不可有片刻耽擱。

若來的是旁人,還能旁敲側擊打探情況。無奈來的是馬塘,看似比馬桂和氣,實則嘴閉得像蚌殼,笑眯眯看人時,眼底盡是冷意。

懷揣著費解入宮,四人入正殿見到林珩,從他口中得知實情,都是心生駭然。

弩竟然外泄?

魏國已經仿造?

怎麽可能!

四人不敢相信,尤其曾在邊城督造的智陵和智澤。兩人深知事關重大,當場冒出冷汗,手腳冰涼。

林珩剛要拿出魏商的小弩,馬塘的聲音恰好傳來,暫時止住他的動作,凝滯的氣氛也被打破。

“齊國來使?”

林珩微感驚訝,召馬塘入殿詳詢。

殿門敞開,馬塘手捧竹簡入內。俯身行禮之後,將竹簡送至林珩案前。他邁步越過地上四人,自始至終目不斜視。

“稟君上,來人公子弦,現在城內。”

林珩未作聲,展開竹簡快速瀏覽。看清其中內容,不免心生詫異。

又是婚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