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章 相執手,與君別

舞台上,燈光暗了下來。

谷小白靜靜站在舞台的中央,昂著頭。

他的頭上,宛若真樹杈的頭冠輕輕顫抖著。

一身灰色的袍服,像是幹枯的大樹。

隱約傳來了鼓聲,聲音非常遠,聽不清楚。

舞台下,不論是評委還是觀眾,都在擡頭看著谷小白。

在谷小白說,這首歌唱給“一個離開的人”時,他們就知道了,這是唱給誰的。

而此時,聽到鼓聲起的時候,他們就情不自禁地回憶起了那一場已成絕響的鼓舞。

鼓聲漸漸變響,就像是有人敲著鼓慢慢從後方靠近。

突然間“嘭咚”一聲,舞台上的谷小白猛然轉過身去,身後卻空無一物。

卻有一個破鑼嗓子在唱著歌:

“靜女其姝,俟我於城隅。

愛而不見,搔首踟躕……”

聲音漸漸變小了,鋼琴的聲音,輕輕響了起來。

清冷,孤單,舒緩的旋律,和之前兩次谷小白站在這舞台上,那霸氣四溢,一上場就先聲奪人的感覺,完全不同。

谷小白背對著舞台,擡起頭,閉上眼。

隨後,谷小白的聲音響起:

“相執手,與君別……”

“哦……”在谷小白開口第一個字的瞬間,舞台下,評委席上,有幾個人就發出了輕輕的驚呼聲,嘴巴不由自主地就張開了。

谷小白開口的一個“相”字,吐氣時用力極大,似乎整個人都在顫抖,用盡了全身力氣才說得出一個字,但發聲的瞬間,卻又極為克制的,將所有的力氣都收了回來,似乎怕驚擾了什麽,後面“執手”兩個字也變輕,輕到像是連羽毛都吹不起來。

到了“與君別”三個字,與字很輕,君字咬得稍重,別字輕輕一帶,然後後面就啞了,似乎喉嚨裏被什麽東西堵住了。

當那似有似無似啞的“別”字出口的時候,舞台下的所有人,雙拳就情不自禁地握了起來,心臟就像是被狠狠地揪住了,淚差點就下來了。

六個字。

只有六個字。

就已經把人拖到淚點了。

這是什麽樣的感情?

而且,這是小白?

此時站在舞台上的那個人,和谷小白平時的嗓音完全不同,這個嗓音有些粗糲,聲音壓得非常低,共鳴也放在低頻,非常厚實。

這不是谷小白的本嗓。

但正因為如此厚實、粗糲的聲音,才更能打動人。

一個孩子在街上哭的撕心裂肺,可能只是因為丟了一顆糖。

一個成年人,若是在街上哭的撕心裂肺,那……千萬不要去問他,到底失去了什麽。

那是無法承受的問題。

這邊,舞台下的人,是眼淚差點就下來了。

後台,音響師是真的淚都下來了。

媽蛋,請不要這麽折磨我們好不好!

對台下觀眾的耳朵來說,谷小白剛才的那一句,聽起來只是輕重的稍微不同。

但是人類的耳朵,對聲音的響應能力,並不是線性的,而是成對數相關。

其實人類所有的感覺都是如此。

如果你掂量一個1斤重的東西,你對這個東西的重量估算,大概可以精確到大概一兩。

但如果你掂量10斤重的東西,你對它的重量估算,大概就只能精確到1斤。

也就是說,無論什麽時候,你的敏感度,大概只有十分之一。

人類的耳朵,也是如此。

聲音越大,人類的耳朵越不敏感。

但是人的發聲器官,輸出的功率,卻是線性的。

輸出的功率每增加1倍,增益才提升3分貝。

人類正常交談的聲音大概50分貝,竊竊私語大概20分貝。而50分貝的功率,就是20分貝的1024倍。

大聲喧嘩大概在70分貝,輸出的功率,是20分貝的131072倍。

如果在一句話裏,連續兩個字之間的功率,差了十三萬倍,是什麽感覺?

人類如果突然聽到特別大的聲音,會激發痛閾,引起耳鳴。

機器其實也是如此,突破了它能處理的最大音量,它也是會死機罷工的。

在錄音、擴音的時候,音頻設備其實隨時隨地都在進行響度的補償和修正,才會繼續輸送給後面的設備,然後再混合輸出,這也是音響師們要做的事。

問題是,錄音師沒想到谷小白比排練的時候,用力了那麽多!

谷小白唱第一句的時候,第一個“相”字,和後面的“手”字,輸出的聲壓級,瞬間差了十多萬倍。

電路裏的電流在瘋狂的波動,電平波動就像是心臟病人的心電圖似的。

後方,音響師心驚膽戰地看著眼前那狂放的參數。

真的快給嚇出來心臟病了!

有人這麽唱歌的嗎?

這也實在是太強了!

不看後台的參數,你用耳朵都聽不出來的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