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秦川·燕》

大宅門外一側,紮了一個草棚,裏面鋪了稻草。

十多名樂師在裏面跪坐,旁邊擺了一些瓜果吃食。

谷小白和小蛾子兩人共同占了一個小矮桌,正在胡吃海喝。

仲兔也跪坐在旁邊陪伴。

今天他妹妹出嫁,他本來應該是非常忙碌的,但剛才他的父親出來看了一眼之後,就命令他陪著谷小白。

仲兔覺得,估計是父親真的害怕了谷小白再來搗亂。

仲兔名兔,在家裏排名第二,所以叫仲兔。

兔這個名字,聽起來挺遜的,但卻是一個好名字,因為兔子跑得快,古人喜歡用“兔”來稱呼千裏馬,譬如赤兔。

不過仲兔這個名字……若是用現代的語言說出來,就是“二兔兒”,或者“二馬子”。

確實挺遜的。

在其他幾個樂師的注目(注耳)之下,把一桌子的東西都吃完,谷小白這才滿意地拍了拍肚皮,向後一靠:“哎呦……累死我了……”

小蛾子在旁邊,眼巴巴看著名字挺遜的仲兔。

“你……你還想吃?”

“嗯……”小蛾子紅了臉,低下頭,腦袋上的斜發髻一晃一晃的。

仲兔覺得,今天給幫閑的人準備的食物,怕是要有一大半,都進了這兄妹倆的肚子裏了。

這是餓死鬼投胎嗎?

不過剛才他的父親命令他好生招待,仲兔能說什麽?

只能又去拿吃的東西了。

看小蛾子抱著一顆巨大的瓜在吃,谷小白坐在地上都覺得撐得慌,幹脆把面前矮桌一掃,大馬金刀地坐上面了。

就看到跪坐在地上的仲兔,拿眼角瞟了他下方幾眼。

谷小白趕快扯了扯自己深衣的下擺,坐姿也沒有剛才那麽豪放了。

媽蛋,難怪這個年代的人都要跪坐!

一不小心就要走光啊這是。

“來,坐這裏。”看小蛾子跪坐在地上吃東西不方便,谷小白拍了拍身邊,讓小蛾子也坐上來。

小蛾子斂著裙擺,非常淑女地坐在矮桌上,非常不淑女地繼續吃。

那邊,沒有了谷小白的搗亂,迎親儀式終於可以繼續了。

看到新郎牽著一只大鵝送了過去,女方的父親接了,然後雙方你來我往的施禮,谷小白嘆息道:“這大鵝真肥……”

“那是大雁。”小蛾子露出了幸福的神色,“可好吃了。”

“想想就好吃。”

“嗯。”

烤鵝?鵝肝醬?竹蓀燒鵝?

想想就覺得滿足。

兩個人同時滿足地嘆口氣。

仲兔看看左右,待會兒一定要讓家裏的人把那只大雁看好了。

繁文縟節一大堆,等到雙方終於準備好了,仲兔也站了起來。

他看著已經打扮好的新娘,臉上滿是不舍之色。

朝夕相處,從小寵愛的妹妹,就要出嫁了。

讓他怎麽舍得?

他的母親早就已經哭花了眼,而父親雖然面帶笑容,但也只是強顏歡笑,這個時代,即便相隔只是數十裏地,想要見面也特別不容易。

女兒去了,若是受欺負了怎麽辦?誰來給她撐腰?

就在新娘子要登車時,仲兔的父親走了過來,對谷小白行禮道:“能否請師白演奏一曲,送我四女出門。”

師白?谷小白反應了好幾秒鐘,這才知道對方是在叫自己。

“呃……”谷小白摸摸自己的肚子,覺得自己如果拒絕了,就太對不起肚子裏的食物了。

再看看旁邊的小蛾子,谷小白心裏有了個想法,他和旁邊的小蛾子商量了幾句,站起來道:“那就由我們兄妹獻上一曲吧。”

谷小白和小蛾子對望一眼,竹笛橫在唇邊,“嗚……”一聲長音,就飛了出來。

然後谷小白指法不變,口風加快,“嗚”的長音之上,吹出來了一個高五度的泛音“哩~”。

本音厚實,泛音空靈,谷小白指法變幻,口風收放,一把笛子,卻像是吹出來了兩個不同的曲調。

“嗚嗚哩哩~嗚哩嗚哩嗚哩嗚哩……”笛子的曲調漸漸變快,就像是兩只飛鳥,從遠方飛來,越來越近,在庭院上空嬉戲、追逐。

曲調一停,兩個強弱變幻的氣震音之後,如泣如訴的指顫音,將曲調拉了下來。

悲聲乍起,催人淚下。

旁邊的幾名樂師,聽得是如癡如醉,搖頭晃腦。

但仲兔卻只想要打人,你怎麽又來!

難道我們好酒好菜,還沒能堵住你的嘴嗎?

非要把我父母都弄哭了,你才開心是不是?

他轉頭,卻看到自己的父親,束手站在一側,態度極為莊重,這拳頭就擡不起來了。

谷小白並沒有看仲兔,而是在專心地吹奏著。

這曲子,算是谷小白從《秦川情》裏化用出來的一段即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