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9章 混沌

花崗巖少校擡手按了按太陽穴,是不是有生以來的頭一次她記不清楚了,輕微的灼痛感從腦袋外面傳來,而非來自腦袋內部源於宿醉的頭痛——宿醉的頭痛最好解決了,只要醒來再喝幾杯伏特加就能治好,但來自腦袋外面的輕微痛感,她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體會到了。

假如……假如學院長說的一切都是真的,她在被催眠的狀態下沉睡了數周之久,那麽這就是她自童年時代以來頭一次超過三天滴酒未沾。

她環視周圍,世界在她眼中前所未有的清晰,清晰到像是假的,而在以前,她與世界之間總是隔著一層名為“酒精”的薄紗,雖然好像並不太影響什麽,但她一直都沒有察覺到,直到今天才發現,那層薄紗消失了,世界居然可以這麽清晰,天是那麽藍,樹是那麽翠,就算是空中的星環都仿佛觸手可及。

就連她的大腦,運行方式似乎也跟以前不太一樣了,關於這點她沒辦法形容得很清楚,只是一種感覺,硬要舉例子的話,以前她想說什麽的時候,經常有某個詞語卡在她的舌頭上,總是想不起來是什麽詞,只能罵罵咧咧地糊弄過去,而現在……

“你想跟我說什麽?”她左手按壓著右臂,向江禪機說道。

江禪機反而有點兒惴惴不安,因為少校顯得太冷靜了,冷靜得不像是她。

在少校之前那十八位學姐,她們被催眠的時間都是以年來計算,少校在各種意義上都是特例,她只被催眠了幾周,醒來之後很快就能連接上之前的記憶,幾乎沒有經歷混亂的階段。

“不管你信不信,學院長剛才說的全都是真的。”他說道。

“我沒說是假的,不過我想看看證據,看看那個你們畏如蛇蠍的怪物,只有親眼看到它,我才會相信世界上存在那種東西。”她說。

江禪機沒意見,反正隨著時間的流逝,每一分每一秒頭皮屑都更加接近這裏,帶她去看看並不會浪費多少時間,他想講的話,在路上說也更隱秘,不會被其他人聽到而影響她們的心態。

他用念動力帶著她起飛,很快就來到頭皮屑的附近,甚至不用離得很近,它的樣子足以打消任何懷疑。

“是哪個蠢蛋給它起了個‘頭皮屑’的綽號?”她明知故問般地罵道。

“……那你覺得它適合叫什麽?”他問。

她臉上的橫肉抖了抖,“我不知道,但要我說的話,我會叫它‘混沌’,它就是一團混亂無序的大雜燴。”

江禪機心裏更沒底了,他懷疑地審視著她,“……我先問一下,沒有什麽東西趁你昏睡期間占據了你的身體吧?”

“放屁!放狗屁!”她破口大罵。

江禪機被噴了一臉唾沫星子,倒是松了一口氣,這罵人的語氣還是他以前認識的少校。

“你想說什麽,現在可以說了。”她說。

他都差點兒忘了自己把她喚醒的初衷,趕忙抹了一把臉說道:“我不瞞你,今天這一戰,我們的勝機幾乎是零,但如果錯失今天這個機會,以後我們的勝機就是負的……”

“你到底想說什麽?”她打斷道,“別跟我婆婆媽媽的!”

“如果我和憶星死了,其他人也不會有機會,但她們肯定會想給我們復仇,所以到時候就請你把她們帶走,我不管你用什麽手段,哪怕是把她們打暈拖走也好,總之你要把剩下活著的人全帶走,帶回基地,她們會告訴你怎麽走。”他坦言道。

少校的視線終於從頭皮屑轉移到他的臉上,“先不管你這莫名其妙的自信是從哪裏來的——你說過了今天,勝機就是負的,那逃跑的意義又是什麽?”

他點頭,“是的,但哪怕多活一天也好,我也希望她們能活得更久,而且雖然我說今天之後勝機是負的,但將來未必不會有奇跡發生。”

少校哼了一聲,“如果你真相信將來會有奇跡,就不會選擇今天硬拼了。”

江禪機沒想到竟然有一天被會少校挑出話裏的語病,甚至沒辦法反駁。

正是由於不可預測,所以才叫奇跡,可以預測的那叫前瞻。

他希望有奇跡,但不指望有奇跡。

“所以,你能答應我的請求麽?我相信只有你能夠在那種情況下冷靜行事。”他選擇把話題拉回主題。

少校擰著濃眉,重新瞪視著頭皮屑,“別給我戴高帽子,我也不承諾會做到,我只能說,我會視情況而定,用不著你啰裏啰唆教我怎麽做——這東西到底是不是不可戰勝,是由我來判斷的,不是由你!”

“……也就是說,你原則上答應了是吧?”他試探著問。

她沉默不語,他權當她默認了。

“將軍在哪?”她問。

“帕辛科娃她再次被猿人先祖控制了,但這次猿人先祖也是和咱們站在一條戰線上的,猿王是咱們共同的敵人,起碼在今天是這樣,她會伺機而動……哦,另外就是,猿人先祖也跟上次不太一樣了,具體原因我不清楚,反正……我也不知道。”說到後面,他的心也亂了,這次他不知道的東西太多了,一樁樁一件件,全都令他倍感困惑,敵人不止一個,與帕辛科娃之間的關系也忽敵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