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設套

祝纓步出吏部,還沒到落衙的時候,皇城裏仍然是人來人往,所有人步履匆匆。就快到年底了,人人忙碌,一些過年的裝飾也開始布置了。快過年了,自家還沒裝飾,祝纓琢磨過年得給宅子收拾得像樣一點。

也不知道梧州家裏怎麽樣了……

一邊思索一邊走,祝纓沒有去政事堂,此時也正是他們著忙的時候,今晚王雲鶴不當值,晚上去他家比現在去政事堂合適。

走著走著,祝纓猛地一擡頭,果不其然,不遠處一個人正往自己的方向走過來。巧了,此人她也是認識的——魯刺史。

二人隔著五步,物非人也非。

魯刺史看著祝纓一身緋衣,往事湧上心頭,感慨萬千。一切都化為一聲嘆息,對著對面的年輕人微笑了一下。

祝纓看著魯刺史,五步,足夠她看清魯刺史的須發更白了一點。魯刺史人還算結實,比之前又微胖了一點點,想來手下是沒有她這樣的混賬下屬,地方又更肥一點,日子滋潤了不少。

兩人在皇城裏都沒有隨從,祝纓率先對魯刺史長揖到地。魯刺史緊接著上前兩步還了半禮,又將祝纓扶起:“子璋,許久不見啦。”

祝纓直起身看向他的眼睛,道:“您仍健旺,令人不勝欣喜。”

二人仿佛是一對許久不見的忘年之交,訴說著離別之後的瑣碎。魯刺史道:“老了,不比當年了。”

“老驥伏櫪。”祝纓還了一句。

魯刺史道:“終不及壯年。”

祝纓道:“人的事,說不好的。”

魯刺史微笑搖頭:“盡人事,還要聽天命。”

祝纓也不與他犟,而是問道:“您什麽時候來的?此行可還順利?”

魯刺史道:“我跑京城許多次啦,盡理會得。”

“不知您下榻何處?何時回還?”

魯刺史道:“我有一處行館,如何?哦,你原是京城人氏,有住的地方。我聽說,梧州、梧州也有會館在,想來你也有住處了?”

祝纓老實地說:“是,已經住下了。”再次詢問魯刺史的住處,魯刺史便報了個地址。

祝纓道:“那地方好。”

“是熱鬧些。”

“那裏安全,整個京兆府那兒都算歹人少的。出了坊門往左,過一條街就是施相的府邸。”

“京城地面,子璋果然熟。”

祝纓謙遜地說:“住得久了總能聽到一些消息的。”

兩人一朱一紫站在空庭裏聊天,過往的人不時要往這裏投一眼。魯刺史做了個手勢,祝纓會意,側過身子,落後他半肩,與他同往外走。看來魯刺史今天不急著在皇城辦事了。

兩人邊走邊說,魯刺史嘆息道:“往事已矣。”

祝纓道:“我卻總忘不掉,近來時常反躬自省,少年輕狂時,必是惹了不少麻煩的。”

魯刺史莞爾:“你也不算最讓人頭疼的。”

“那就是多少有點不省心。”祝纓直白地說。

兩人相視一笑。出了皇城,兩人都還各有安排,祝纓回家準備一下得去拜見王雲鶴,魯刺史也有自己那一攤子事要幹。兩人於是作別。兩人的隨從都牽馬過來,祝纓這裏是小柳,魯刺史那裏也是一個年輕的仆人。

祝纓等魯刺史上馬之後,自己才上馬。兩人並轡走了一小段,即分了開去。

……

今天跟著祝纓出來的人都不認得魯刺史,小吳是見過魯刺史的,但他已經是官員了,派他跑腿是另一回事,不好叫他再給自己當隨從。無論胡師姐還是小柳,都沒什麽感覺。回去也沒人講,因此錯過了知道一段故事的機會。

祝纓回家換了衣服,再帶人去王家。

王雲鶴今天不用值宿,必然是回家的。且王雲鶴也幹不出閉門謝客,自己窩在水榭裏燉肉的事兒,今天必是能見著人——除非皇帝到王家去了。

祝纓先去四夷館,看一眼幾個小鬼,尤其摸了摸郎睿的腦門。林風好奇地問:“義父,您摸他幹嘛?”

祝纓道:“玩雪容易生病,別凍著了,要是發燒了就去不了好玩的地方了。”

郎睿道:“我好好的!”

“那行,少玩點兒,還有更好的呢。”

“嗯!”

祝纓又問他們這幾天有沒有發生什麽別的事,金風道:“隔壁的人到咱們門口來看的,可惜他們的話我們聽不懂、我們的話他們也聽不懂,他們還聽不懂官話!”

祝纓嘴角抽了一下,就這幾個人的官話?也就蘇喆強一些,其他人的官話就挺方言的。她說:“他們離得可遠呢,說話不流利。”

看看他們沒事兒,祝纓再叮囑幾句,才往王雲鶴家去。

王雲鶴家比別人家還要熱鬧,王雲鶴之鐵面無私總帶一點人情味,跑到他門上的人很是不少。哪怕是刺史,也願意在他門上多等一陣兒,萬一呢?這時節,穿青著綠的人在他門前都排不上隊了,多數投個帖子,多等一陣兒,眼前朱紫太多便抱憾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