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每一秒的等待(3)

初見將手伸進泳池,輕輕攪動著溫熱的水,眼睛望著玻璃墻外海。這裏雖然能看到海,可並不算什麽美景,因為酒店和海之間像是沒建完的工地,亂糟糟的。

正如她的心,也亂亂的。

吉他被放在池水邊,檢邊林拍拍身邊的位置。

不大不小,剛好能坐下她。

初見停頓了幾秒後,從臥榻爬上去,那個小平台臨著玻璃墻,只有幾個柔軟的靠墊,她倚靠上去,沒留神向後仰了個很曖昧的角度,好像……是靠在他懷裏。

她沒料到,檢邊林也沒想到。

感覺自己搭在靠墊上的手臂觸碰到了她脖後的皮膚,柔軟,溫熱,這麽真實。是的,就是真實。

其實剛才謝斌說得話每一句他都聽得很清楚,兩天,四十多個小時,他始終在拼命工作,心無旁騖,好像對她的到來並沒有欣喜若狂,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從那天坐在駕駛位上看到手機屏幕上的那個字開始,他就失去了真實感。

現在,醒了。

初見……

檢邊林手指微微垂下,搭在她的肩上,隔著一層純棉的布料,感覺到她緊繃的身體,不太自然。

她以前不是這樣的性格,小時候,整天笑眯眯的,樂呵呵的,沒心沒肺,會把他參加航模的模型弄壞後,還裝得可憐兮兮,捧著一手破爛,用那種“我知道你不會和我計較,快說你原諒我了”的神情對自己道歉。後來慢慢就變了,尤其在高三之後,越來越小心翼翼,也不太喜歡和同學笑鬧,放學都是一個人獨自走,體育課休息也是,獨自坐在看台上發呆,不像別的女生三兩湊著說話……他知道初見那時被排擠的很厲害,慢慢就被磨沒掉了性子。後來她去海南,他會悄悄看她上課,她也是獨自坐在最後一排,身邊沒有人。

這都是他的錯。

他想讓她回到原來的樣子。

回到那個敢爬上兩層樓高的松樹後,再驚慌失措地對著他大喊“檢邊林,檢邊林,完了,完了,我長筒襪被紮爛了,你能幫我去買雙新的嗎,我怕我媽揍我……”的樣子。

要怎麽做?

喉嚨很澀,被不斷翻湧上來的情緒堵住。

“做藝人很悶,對不對?”他的呼吸在壓抑。

“是啊,你的工作真的好滿,”她眼神亂飄,看窗外那一點都不美的海景。說實話,除了工作只能呆在不被人圍觀的地方,真的很悶。

他靠近:“晚上有空陪你出去。”

“不用陪,我又不是第一次來……”不像昨天勞累疲倦混雜著汗液的味道,很清晰的,聞到幹凈的他的氣味。

可不可以,在這裏。他的手指壓住她搭在毯子上的手,滑下來,兩個人指縫交錯,能感覺到她的手指有些潮濕,剛才被泳池的水弄得。

看到,她的喉嚨輕微上下滑動了一下。

想親她。

在這寂靜的房間裏,往昔如驚濤駭浪毫不留情地撲面而來——

十幾歲在擺渡船上的那一幕,到今時今日他還記得每個細節,碰到她嘴唇時胸口的心悸和眩暈,甚至耳膜在一刹那的震動,他都沒忘。那天,她戴著軟綿綿的毛線手套,是在車站外的小地攤臨時買的,摸上去像毛絨玩具的觸感……

還有他親上她,身邊兩個老阿姨的嘖嘖低語,放開她時,她氣得眼睛底都泛紅的樣子……

連擺渡船上的煤油混雜塵土的氣味,都很清晰。

指縫中,初見的手指微微曲起。

這麽個小動作被他的理智無限放大,讓他突然清醒了,視線變得清明,注意到初見向後縮了縮,緊張地摳住身下的毯子。

他臉偏過去:“我下午還要拍戲,你在附近走走,帶著充電的東西,不要讓手機沒電。”

她輕輕呼吸著,微乎其微地應了聲。

檢邊林強行讓自己離開,退後,心神有些飄著,竟忘記了身後就是溫水泳池,就這麽一腳踩進了水裏,水花飛濺——

“你是想泡溫水嗎……”初見被忽然濺起的水弄傻了,看著他被弄濕的長褲。

“這裏水太涼……我去洗澡。”

檢邊林頭都沒回,邁出泳池就從更衣室扯了條長褲,去了浴室。

結果帶著無法釋放的想要親近的念頭,他洗到半途就開始腹痛,謝斌也來了電話。他強忍著匆匆擦幹身體,接起來就聽到那邊的無良經紀人在幹笑:“這酒店不錯啊,我算是懂你為什麽點名要住了,泳池啊,雙人的,嘖,你不演愛情片可惜了檢邊林,欸?我昨天剛拿到一個大綱——”

話沒說完,電話就被他掛斷了。

“你洗完了?”初見的聲音在更衣室外邊飄過來,被水霧過濾的有些曖昧。他應了聲,沒敢多出聲,靠上墻壁,忽而有點想要讓她離開。萬一開刀後結果不好,他簡直是又一次自私地強行綁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