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太醫給老皇帝施針,“陛下舊傷在肺,金塔教煙毒入肺,引起咳血。”

聽語氣,一時三刻死不了,但也活不過幾日。

蕭頡元冥冥之中聽見金塔教的誘因,幾乎又要吐血。

君權天授,他是天子,從不信勞什子佛道教,只因這煙毒才讓他一葉障目!

蕭循頷首:“勞煩張太醫盡力救治。”

說完,他並不打算繼續呆著,走到門口看見一臉若有所思的裴酌,停下來,盯了他半晌,化作一句:“走吧。”

太子龍行虎步,走得很快,裴酌伸長了腿跟上,明明感覺腿差不多長,他試探地問:“太子殿下,為何等到今日?”

你這隨時能尊皇帝為太上皇的實力,為何要蟄伏至今,為何是他來了之後。

蕭循言簡意賅:“父皇不只是我的父皇。”

裴酌恍然大悟,蕭頡元還是蕭征和蕭緋、蕭琢的父親,父子情談不上多深,但畢竟是百善孝為先的封建王朝,蕭循要考慮弟弟的情緒。

蕭循又道:“金塔教蠱惑父皇之前,父皇並不昏庸,能批奏折,能祭宗廟、能開夜宴。”

“皇室繁文縟節,大半為天子所設。”

裴酌嘆為觀止,蕭循的意思不就是皇帝能幹活能當吉祥物,皇帝在位,能為他減輕許多任務。

不愧是卷王,連父皇都不放過。

何況是別人呢……“別人”裴酌害怕得停住腳步,皇帝都知天命了還不讓退休。

他心裏的一點敏感消失無蹤,唯余打工人的淡淡憂傷。

蕭循:“金塔寺查抄出來的金銀銅鉛、木材,都交於你處置。”

歪打正著,金塔寺從大宣各地調來的各種原始材料,全部沒收,功德減一。

這麽大批量的銅……裴酌考慮用合金活字,改進印刷術。

“殿下,有沒有宮廷印刷廠?我想去看看。”

蕭循:“有。”

裴酌:“經史子集我不管,我教的新玩意兒,得橫排印刷,可以嗎?”

蕭循:“隨你。”

裴酌:“那你安排個人引路,我馬上就去。”

蕭循想了想:“我帶路。”

裴酌:“您不忙了?”

蕭循:“印坊的老學究,我見了都頭痛。”

裴酌想輕易更改聖賢書排布之法,怕是舌戰群儒一番。教書本就時時要說話,不必再跟一群迂腐秀才費口舌。

裴酌來這裏後,其實還沒跟頑固派打過招呼,太子幫他把事情辦得妥妥的。

歷史上變革派失敗收場的很多,他們都需要一個太子殿下穩坐釣魚台!

書籍怕潮,宮廷印刷廠地勢較高,規模不小。一群廣袖長袍的儒生唰唰跑下台階,撲通跪下:“太子駕到,卑職有失遠迎。”

蕭循對裴酌道:“待會兒你進去,有事就找藍色束袖的工匠。”

“那是你的人?”

“嗯。”

三百六十行,行行有太子的人才。

蕭循把這群儒生吸引住,在花廳品茶,了解最近在印刷哪一部經典。

“近日準備做《天成大典》的銅制雕版,明年便可印刷千卷,送往各地典藏。”為首的官員劉清謹捋了捋胡子,雕版比活字更精美,他將制作一版特殊的注釋過的《天成大典》流傳萬世。

劉清謹跟江學士有些私交,他知道《天成大典》實際上有一半都是太子釋義,這個馬屁拍得不動聲色恰到好處且不失文人風骨。

蕭循:“……”

蕭循看了一眼什麽都聽不出來的裴酌,道:“裴酌,你代我巡邏一遍印坊。”

“仔細點,隨機抽書統計出錯率。”

裴酌:“好的。”

劉清源對冒冒失失的後生十分輕視,按捺想攔住他的心情:“裴大人年歲幾何?曾讀過什麽書?經籍印刷完畢原地封存,開卷即損耗,還請殿下讓文淵閣學士來驗吧。”

裴酌不是很想吹牛,但他讀到研究生,讀過的書,應該是不輸給文淵閣學士的。

我該如何向你形容我讀了3+9+3+4+3年?

他從小沒娘,他爹裴清許要上課,所以裴酌剛學會自己吃飯就進幼兒園了,小班中班大班一路讀起。

不過因為幼兒園太簡單了,他天天都在睡大覺,也懶得跳級脫離鹹魚環境,閑著就看看課外書,看得很雜,沒啥用,現在倒是偶爾派上用場。

蕭循抿了一口茶,道:“他是太傅的義子。”

劉清源瞳孔縮了縮,太傅姓裴,裴酌也姓裴,對上了。

他居然敢質疑太傅的義子,太傅的學生哪一個不是學富五車,就連女兒都滿腹經綸,太子尤其出類拔萃,義子恐怕也不輸。

劉大人一改質疑之色,畢恭畢敬道:“原來裴大人師從太傅,卑職有眼無珠,請裴大人海涵,這邊,請。”

裴酌笑眯眯地去印坊了。太子真機智,給他安個太傅義子的頭銜光環,一躍成為天下讀書人佼佼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