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伴君如伴虎

入夜,一盞幽燈下,謝映之坐在堆積的文卷間,伏案查閱如海的書卷。

其中關於血印之術的記載寥寥。但也被他尋出些蛛絲馬跡來。

——人性有善惡,有慷慨、仁義、寬宏、勇敢、淡泊的一面,也有吝嗇、殘暴、嫉妒、恐懼、貪婪的一面,血印之術乃蒼冥秘術,此術會誘導、激發出人心中的陰暗面,使人情緒波動,產生幻聽,幻覺,變得沖動易怒或喜怒無常……

從魏瑄最近一旦時間的表現,以及他的試探來看,魏瑄很可能中了血印之術。

魏瑄本來就備受心魔執念的煎熬,如今再加上血印之術,必定心神大亂,即使他心如堅冰,志如磐石,也經不住這長年累月的煎熬,遲早水滴石穿。

如今他還能表現得那麽鎮定克制,已經是很難得了。

現在魏瑄最好是去玄門閉關清修,以設法壓制血印之術帶來的影響。只是北伐在即,朝中需要穩定。如果這個時候改立皇帝,勢必造成局勢的動蕩,同時又給天下諸侯以口實。

謝映之心中嘆了口氣,他知道魏瑄內心孤獨又敏感,如今很可能又中了血印之術,再要讓他掮起這沉重的江山社稷實數勉強。為今之計,只有給他先找一個能為他保駕護航的帝師。

***

洛雲山

“找到了!”墨辭抽出一個銹跡斑駁的銅匣,‘呼’地吹去表面的厚厚灰塵。

“咳咳咳。”對面的盛忠被蒙了一臉灰,嗆得上氣不接下氣。

“墨師兄,你、你吹了我一臉。”

“那是你臉盤大,我就是沖著天上吹,也能糊你一臉。”墨辭用袖子擦了擦銅匣,笑嘻嘻道,順便又瞅了一眼盛忠如鍋底般的臉,“黑點好,顯瘦。”

匣子裏面是排列整齊的五卷駱皮古卷。每一卷都用火漆封好了。

“墨師兄,這是什麽?”盛忠跟他在藏書閣裏翻了三天,總要問個究竟。

墨辭心不在焉道,“玄門秘典。”

“啥?!”盛忠嚇得腿一軟,說話都結巴了,“不、不是,你、你怎麽敢……”

“怕什麽。”墨辭懶洋洋道,“大師兄重傷了,還在閉關修養,青鋒每天忙著管那些小娃娃們,跟奶爹似的,哪有空管藏書閣。”

“但、但是,玄門秘典除、除玄首外,連、連戒尊都沒權調閱。”

“誰說我要看了,我只是替映之找出來。”

盛忠著實怔了一下,“你怎麽知道玄首要找這個?”

墨辭:“我夜觀天象。”

盛忠:“……”

“我收到了映之的來信,我猜可能是因為阿季。”墨辭忽然一本正經道。

“阿季有危險!?”

“不至於,最多精神失常。”

盛忠聽得更緊張了,“那、那怎麽辦?”

“看來我得離開洛雲山一趟了,把這個給映之送去。”墨辭合上匣子道,

“你要去京城?”

墨辭若有所思:“可能還要入宮一趟。”

“你要見阿季了!”盛忠興奮道。

“伴君如伴虎啊。”墨辭卻嘆了聲,

盛忠卻依舊沉浸在興奮中,“現今諸侯割據,中原紛亂,墨師兄你本事那麽大,這回可以一展抱負了!”

墨辭搖頭:“現在看來,諸侯如浮雲,真正的危機恐怕是在中原一統之後。”

盛忠聽不懂了:“啥?”

“君心深似海,映之現在所做的,都是為了避免將來鳥盡弓藏的結局。”他罕見地意味深長道,“何況他這把良弓,還很搶手。”

***

秋日晴空萬裏,一碧如洗。大梁城北郊,旌旗烈烈,刀戟如林,朝陽照在將士們冰冷的鎧甲上,反射出懾人的寒芒。

除了秦羽腿腳不便沒有來送行,京城中大大小小的官員皆來了城郊,皇帝似乎想以此表達對此次北征、奪回雍北三鎮的重視。

他迎著朝陽看向千軍萬馬前那屹立如松的人影——清晨的陽光照著魏西陵一身銀甲,漾起炫目的輕寒。他腰佩長劍,迎風而立,金黃的落葉在風中紛紛揚揚飄落,映著他戰袍似雪。灼了魏瑄的眼。

不由讓他想起曾經鐵馬金戈的崢嶸歲月,他不由地羨慕起魏西陵來,可以統帥三軍,氣吞萬裏。也難怪蕭暥會為他吸引。

再看他自己,如今身為皇帝,卻在樊籠,恐怕再也難以馳騁沙場了。

這時,隆隆的戰鼓響起,鼓聲激蕩,震人耳膜,壯人心志。

但就在這鼓聲裏,隱約夾雜起一縷細微的雜音,如一滴水滲入堅硬的石縫。

“你看他的佩劍……嘿嘿”

魏瑄緊繃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那是蕭暥的青霜劍。他們兩互換了佩劍。

然後他竟然強扯出一個微笑,反倒上前執住了魏西陵的手,慨然道:“皇叔遠去討逆,為朕分憂,功在社稷,朕心甚慰,待皇叔凱旋之日,朕親自為皇叔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