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競鬥

蕭暥只帶了兩名親衛,一來,本來大梁城內防守巡邏的人手就不夠,二來,他擔心人多會增加魏瑄心底的壓力。

為了避人耳目,他們都換上了布衣,盡著一身利落的勁裝。

竹冰蟲極為靈活,鉆墻翻瓦如履平地,蕭暥他們跟隨得頗有些費勁。

到了豐邑坊的一家酒肆後,竹冰蟲就停下來打著轉,說明到了這裏,氣味就淡了。

天下著細雨,蕭暥環顧四周,都是低矮的平房,飯莊酒肆伎館賭坊林立,人口密集魚龍混雜。

蕭暥看天色已遲,便道:“分頭尋找,若有情況立即放冷焰報信。”

說罷他便踏入一條陰暗的窄巷,此間岔路縱橫,遍地泥濘,兩邊都是低矮的平房商鋪,正是傍晚時分,秋寒薄暮裏,店鋪前彌漫起熱騰騰的白汽,噴香油膩的氣息撲面而來,不知為什麽給他一種熟悉的感覺。

雨中朦朧的燈光裏,他仿佛看到很多年前,深秋的暮色裏下著小雨,他個子還沒有櫃台高,用采了一天的野山菇換一個薄餅,然後在店鋪門口的房檐下找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下,聞著灶台上蒸籠裏肉香,美滋滋地啃著幹巴巴的胡餅。好心的夥計常常塞給他個包子,有時候見下雨地上濕潮,還會給他墊些幹草。

胡餅他總是吃小半個藏大半個,和夥計給他的包子一同帶回去,給他那個四面漏風的‘家’裏的弟弟妹妹吃。

後來鎮上鬧災荒,很多人都逃荒去了外郡,店鋪也關門了,別說是野山菇,就連樹皮都被人削了吃光了。

那會兒小六和小十生了病,沒有力氣逃荒,他主意多,大家都聽他的,他決定留下來,聽說魏淙將軍的軍隊到了附近郡縣駐紮,他打算去參軍,掙軍糧。

結果不出所料,百夫長看著他瘦小的個頭,毫不猶豫地打發他走,別來搗亂。就在這時,他看到一部部滿載的糧車駛進軍營。他靈機一動,或許病中的小六和小十能吃頓粟米飯……

暮色四沉,長巷裏裊繞的霧氣模糊了視線,早年的記憶就在這迷蒙的白煙裏,在周遭的喧嚷聲中裊繞不去,點滴錙銖都纖毫畢現,冷暖自知。

蕭暥扶著泥墻,皺著眉頭撫胸低咳。

這時,一條人影悄悄地從背後貼近,蕭暥眸光一厲,擒住對方手腕就是一個反摔。

背後那人猝不及防,四仰八叉地被摔在地上,狼狽不堪道:“小、小哥,有話好好說。我是看你一個人……”

“好欺?”蕭暥眼梢一挑。

“不不”趙五連忙道,“我看你身體不適,剛好我的鋪子就在旁邊,客官不如進去休息片刻,喝碗熱湯暖暖身子。”

蕭暥一詫,莫非這古代的商家也上街攬客?

他又擡頭看了看天色,雨越下越大,就不推辭了。

“適才得罪了。我這人不習慣別人靠太近。”他說著伸出手去,想拉那人起來。

趙五剛才被他摔的那一下骨頭都散架了,哪裏還敢碰他,連聲道:“不打緊,不打緊。”

鋪子裏光線昏暗,正是飯點卻不見其他食客,僅有一個夥計,個子不高,皮膚黝黑,肌肉敦實,他一進去,就用餓狼一樣的眼神盯著他看,喉結明顯地滑動了下——這利落的勁裝將他身上的線條修拔得極為漂亮。

趙五轉身趕緊給夥計使了個眼色,夥計才反應過來,走進了後廚。

趙五賠笑道:“我外甥,剛從鄉下來的,有點楞。”

蕭暥也笑了下:“大梁城最近都戒嚴了,怎麽進來的?”

趙五一愣,尷尬地笑道:“這不是招兵嘛,本來是想混口飯吃。”

大梁城戒嚴的這段日子,謝映之又在城南門設崗招募民兵,以彌補大梁守軍的兵力不足。

蕭暥轉頭向後廚的方向看了眼,隨口道:“體格不錯,怎麽沒去?”

趙五被他問得背上冷汗都冒出來了,如果不是瞧著他這副頂值錢的模樣和身段,才不願意鋌而走險。

他趕緊敷衍道:“這孩子心眼實,被軍爺嫌木訥了。”

“哦?我倒是不嫌。”蕭暥笑笑。

那夥計正端著一碗羊湯和饃走出來,撞到他的笑眼頓時步子都邁不開了,憨道:“客官久等了。”貪婪的目光卻好像要當場吃了他。

連趙五都覺得這眼神太直白,趕緊打發那夥計到一邊去,道:“剛出爐的羊湯,客官暖暖身子。”

蕭暥毫不介意地拿起碗喝了一口,味道很濃……

然後,他擡手撫著額角,斜倒在了桌案上。

趙五大喜,搓著手怪怨道:“你小子下了多少藥,那麽勁烈兒,別把人藥傻了賣不出價錢。你我下半輩子的富貴全指著他了!”

“舅爺,我就不求富貴了。”那黑臉漢子撓頭扭捏道:“你看這天色也晚了,不如明天再賣給花姐,今晚先給我舒坦一回,這輩子死也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