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璧人

暮色四沉,江濤拍岸。

高嚴站在城頭,遙遙望去,只見艦船並不多,約莫五六艘,乘風破浪,速度極快,桅杆上旌旗迎風飛揚,上書一個‘漢’字。乃江漢大營水師。

江漢大營?田讓心中不可遏制地一震,“那不是魏將軍所署?”

魏西陵麾下的飛羽營輕騎天下聞名,相比之下,江漢大營水師則顯得不為人知,極為低調。

“魏將軍也來嗎?”田讓忍不住問道。

高嚴道,“不知。”

他確實心裏沒底,艦船只打江漢水師旗號,而不打魏字旗號。魏西陵此舉似乎別有深意。

片刻後,城門緩緩升起,艦船魚貫駛入港中。

夜幕降臨,城頭上已燃起了火把。

火光下,魏西陵容色冷峻,寒烈的江風蕩起他身後厚重的披風獵獵翻滾。

田讓跟在高嚴身後出營,暗暗觀察,心中頗為吃驚。相比於他一直以來想象須髯如戟的形象,魏西陵清俊冷冽,而他身後的青年,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副將。面色深沉,一身黑衣融入夜色,俊美中帶著一絲憂郁。

高嚴迎上前道,“魏將軍,晉王,此來是否是為潛龍局之事?”

魏西陵道:“並非,近日收到斥候回報,江陵一帶出現不少漁船。”

“漁船?”高嚴驀然怔了怔:“冬季休漁期間,如何會有成隊的漁船?”

“莫非是水賊?”田讓插話道。

魏西陵靜靜看向他。

刹時間的目光對接,田讓心中猛地一震,手心都滲出了汗。

“繼續說。”

田讓深吸一口氣道,“京城一帶常鬧水賊,這些人熟稔水性,駕赤馬舟,在江上來去如飛,有時還和東瀛人勾結,打劫過往的客商,常常殺人越貨沉船,為患不亞於廣原嶺的山匪。”

高嚴憂心忡忡,“此番潛龍局的寶船上珍奇甚多,該不會有水賊膽大妄為,要做這筆買賣?”

襲擊樓船,劫掠珍寶,當然還有船上的帝王劍。

***

蕭暥睡得也不踏實,夢到自己打架輸掉了,變成一只瘸腿狐狸被賣掉,特麽的也是夠了!

一覺醒來,頭還是有點暈,渾身疲乏無力,暈船的症狀依舊在,看起來他這個嬌病的殼子是真的禁不起折騰。

其實西征回來這半個月,謝映之包攬了府中內外所有的事務,他除了隔三差五要上個朝,其他時間基本賦閑在家吃吃喝喝,結果沒養胖,身體倒是養得更嬌氣了。再這樣下去,怎麽和北宮達決戰?

想到這裏,蕭暥覺得自己應該去鍛煉一下。

那麽問題來了,這豪華遊輪上有沒有健身房?

他繞過彩漆雲母屏風,就見謝映之和容緒正在案前悠閑地在下棋。

一見他睡眼朦朧地出來,容緒立即站起身,嫻熟地掏出梳子,上前細致地給他梳理睡得毛紮紮的頭發。

蕭暥沒有束發,長發在腦後用絲絳紮起,水波狀的發絲順滑地垂到腰際。

容緒對他這卷發愛不釋手,絲絲縷縷地收拾妥帖了,又從袖中取出一枚玲瓏的紅玉髓發簪。

謝映之好奇地探手取過:蝴蝶?

蕭暥眼皮發跳:泥煤的,是蝴蝶結!

謝映之閑閑把那蝴蝶擱下,“這不合宜。”

他一身孔雀綠,配個瑪瑙紅的蝴蝶結,畫風太妖嬈。

容緒道,“否則發間單調了。”可惜了這水波般的長發。

“也未必。”謝映之閑散地取過梳子,隨手在他額前輕挑出兩縷發絲宛轉垂下,掩映著他眼梢一點灼人的小痣。

容緒看得一時收不回神,主簿先生真是妙手。但是,這樣放他出去,怕會出事。

蕭暥此刻戴著這玉牌,就暗示了他彩勝的身份,外面的賓客難免會有狎昵不恭之舉。

簡而言之就是調戲。

容緒冷汗:你不怕他當場炸毛打人嗎?

謝映之微微揚眉:所以容緒先生的意思是,我們得先教他怎麽和賓客相處?

容緒低聲道:“調教?”

這幾天相處下來,容緒發現這位沈先生似乎是同道中人,手法更為高妙,花樣更為繁巧,尤其讓容緒看不透的是,他明明什麽都懂,卻又是一副純然無瑕的樣子,無論怎樣曖昧的舉止,他做來卻似行雲流水般自然,連容緒都搞不懂,他到底是有心,還是無意?

容緒神秘兮兮地湊過去悄聲道:“主簿先生以為該如何?”

謝映之顯得意興闌珊:“容緒先生精通此道,何須問我?”

這一說,容緒面有難色,你家主公有多兇你不知道嗎?

謝映之道:“子衿性格溫恭柔善。”

容緒眉頭抽搐不已:蕭暥溫和?你是不是對他有什麽誤解?

“不瞞先生說,為了博子衿歡喜,我挖空心思送他奇巧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