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沐蘭會(下)+番外

就在這時,暗沉沉的水面上悠悠地漂來了一盞畫著小狐狸的祈願燈,那小狐狸畫得惟妙惟肖,卷著蓬松柔軟的尾巴乖巧地蹲在燈台上,甚是惹人憐愛。

這狐狸燈夾雜在河面那一大片蓮花燈裏分外地顯眼。

蕭暥想不注意都難。

他看著這狐狸燈隨著水流悠悠漂離,心中忽然生出一個念頭:不知道這燈台上的小狐狸最終將漂向何處?

是追逐著百川競流,最後終歸大海?還是順流而下,回歸故裏?

可這亂世洪流,並不像眼前這潺潺東流的河水。

亂世裏,江河翻湧,大浪淘沙,這蹲在一葉孤舟上的小狐狸,其實卻危如累卵,要穿過激流淺灘,經歷千難萬險,隨時都可能被暗流淹沒,被巨浪掀翻的滅頂之災。

蕭暥看著那狐狸燈微微出神。

自己的命運又在何方?

來到這個世界後,他磕磕碰碰,拼命地想改變自己最終的命運。

現如今阿迦羅沒死,北狄沒有入侵,火燒西京的黑鍋沒有砸到他頭上,也保住了西京的萬兆黎民。但同時,他卻保住了一個強敵,阿迦羅統一十八部落後,必定有南下中原,飲馬長江之志。

而且曹滿未除,王氏也還在蹦跶。東北的北宮潯依舊虎視眈眈,他強敵環伺的處境一點沒有改觀。

但另一方面,他也得到了襄州,魏西陵成為他的強助,謝映之成為知己。

曹璋是他的主簿,容緒替他經營尚元城。至於北宮潯,也能成為他將來打入北宮家的一個契機。

相比原主的快刀斬亂麻,他步步為營,滴水穿石,能爭取來的就爭取為盟友,不能爭取來的就逐步滲透,削弱。

他自認為沒有原主的彪悍,沒有風刀霜刃裏艱難獨行的孤膽,也不想跟這亂世拼個粉身碎骨。

他要謀天下,也謀己身。

只希望將來有朝一日海內平靖,他一身傷病,卻還能苟延殘喘,謀一個解甲歸田,優遊歲月。

想得好像有點美啊……他都差點忘了自己是被武帝千刀萬剮的亂臣賊子。

他心虛地看向身邊的魏瑄,發現魏瑄也正看向他,漆黑清亮的眼眸中似有盈盈星河流轉。

蕭暥陡然一驚,所以剛才武帝是一直在注視著自己?

那該不會猜到自己在打著什麽小算盤吧?

畢竟何琰在書中所武帝少年老成,心思深沉,目光洞徹。

他正想旁敲側擊地趕緊表個態:本人只想謀個天下太平,謀個全身而退,半點野心都沒有的!

誰知魏瑄忽然問,“將軍可是許了什麽願嗎?”

什麽?許願?

蕭暥一愣,隨即就看到魏瑄一雙清亮的眼睛,望著他璀璨生輝。

“將軍許了什麽願?能告訴我嗎?”魏瑄問。

蕭暥剛想厚著臉皮敷衍道,那當然是世界和平,江山一統咯!

可是當他看到魏瑄期待、甚至有點緊張的神色,他忽然覺得陌生。

他有似乎種錯覺,怎麽覺得魏瑄這個樣子,好像是在說‘你要天上的星星我也給你摘下來’的表情?

……是他想多了吧?

見他不說話,魏瑄目光卻漸漸黯淡下來,低聲道,“也是的,將軍都辦不到的事情,我力薄量微,定是做不到了。”

蕭暥心道,不不不,你很做得到!你是武帝啊!

隨即他就想起了秋狩獵場上,他好像還有件東西沒好意思開口要。

唔,現在好像是機會了。

蕭暥厚著臉皮道,“我想要個丹書鐵券。”

魏瑄一愣,什麽?

*** *** ***

桓帝站在宮城的城樓上,俯瞰著大梁城裏一片輝煌的燈火,臉色都要憋出內傷了。

他問,“阿季去哪裏了?”

旁邊的曾賢道,“今兒是沐蘭會,殿下年少,總是有些貪玩的。畢竟殿下得了魁首,給皇家長了志氣。今兒就由著他去,將他他給陛下辦事也更賣力啊。”

桓帝尖刻道道,“皇家的志氣什麽時候淪落到要靠他了?而且,朕讓他奪個三四名就可以了,讓他拿下魁首了嗎?”

曾賢趕緊扇了自己兩個耳光,“老奴嘴笨,陛下,你看我這糊塗的。”

“行了行了,大過節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朕苛待朕的弟弟,朕是恨鐵不成鋼。”

曾賢趕緊奉承道,“陛下用心良苦,晉王他年紀還小,將來必定能體察陛下苦心。”

桓帝哼了聲,“朕不需要他來體察,他只要少給朕惹麻煩就是了。”

就在這時,一個小宦官前來報道,“陛下,王戎求見。”

片刻後,桓帝在禦書房裏,手指乏味地敲著桌案,

王戎的臉色僵硬,行了禮後,剛想說什麽就被皇帝打斷了,

“大舅的計策又落空了。”桓帝說著慢條斯理地看向王戎身邊的容緒,“不過朕看二舅倒是氣色不錯,頗有正中下懷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