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俘虜

雨早就停了,一線陽光從雲層後折射出來。

魏西陵下令整頓隊伍,清理戰場,安撫百姓。

這清理戰場本來沒他這個老弱病殘什麽事了,但是魏西陵又下了一道軍令,在此期間,任何人不許睬蕭暥,讓他一個人呆著去。

蕭暥對於最後一道命令表示不服:“我做錯了什麽?”

沒人睬他。

劉武手裏提著些幹草鋪在雨後濕漉漉的巖石上,然後找來件幹凈的披風墊在上面,下巴努了努,示意是給他坐的。

“劉副將……”

蕭暥虛弱地把身子挪過去,這會兒他又柔地沒骨頭似得靠在樹幹上,有氣無力道,“劉副將,提醒我一下。”

劉武看向他。

蕭暥立即指了指田瑁,“我沒違反哪條軍規罷?我還把他抓了。這不該是記功嗎?”

田瑁被捆成一只粽子,聞言眼睛裏滲出血絲來,惡狠狠瞪向他。

蕭暥挑了挑眉,指出,“你家主公賞罰不明。”

劉武悄悄看向魏西陵,忍住沒說話,轉身埋頭給馬上轡頭。

“要殺要剮給句話,你主公這樣不對,不讓人跟我說話,這是冷暴力。”

終於他見魏西陵淡淡掃過來。

蕭暥立即指了指自己,“會至郁的。”

魏西陵冷哼了一聲,走開了。

片刻後,蕭暥懷裏被塞進了一包梅子,劉武壓低聲音,“主公給你的,拜托您老消停點,今天就為你,我又記了五十軍棍。”

蕭暥一楞,“啥,劉副將,等等”

記五十軍棍?啥時候?

劉武已經避瘟神似的躲開了。

蕭暥無奈,看來沒戲了,軍令如山沒人睬他。他只好有氣無力地靠著樹幹,烏發如雲順滑地垂在肩上,映著雪白的容顏,一臉落寂地從懷裏掏出梅子嗑。

身後傳來了兩聲不齒的幹笑,

“你這麽愛吃酸的,有身子了?”一個聲音粗聲粗氣道,

蕭暥用膝蓋想都知道不是什麽好話,不過既然懟他,好歹有人跟他說話了。

“知道你沒媳婦,別眼熱。”蕭暥把一顆梅子送到嘴裏。

田瑁一張臉頓時憋成豬肝色,惡聲惡氣道,“你怎麽知道?”

廢話,他瞎蒙的,這亂世裏女人少,光棍一抓一大把,一蒙一個準。

當然他不會那麽說,不然就把自己也包括進去了。

雨吸湪隊I

蕭暥敲了敲自己的小糧倉,“看到吧,我媳婦托人給我捎的。”

旁邊正經過的劉武當場一個趔趄。

片刻後,魏西陵安頓好了百姓,“全軍上馬,回城。”

蕭暥道,“我就不去安陽城了。”

劉武下巴差點掉了,“你什麽?”

魏西陵面色則一沉。

蕭暥指了指田瑁,“這人我抓的,我帶他上山。”

*** *** ***

船靠岸後,碼頭上就有個百夫長模樣的人指揮他們把箱子往下搬。

那百夫長穿著的重甲更加精良,胸口是純銅的護心鏡。臉遮在頭盔地下,只能看到下巴上濃密的胡茬。

箱子裏不知道裝了什麽,非常沉。

阿迦羅力氣極大,他提起一口氣,穩穩托住箱子,毫不費勁提了起來,另一個箱子兩個武士一起才能勉強搬動。

北小王欒祺的母親是被搶去草原的中原人,小時候會經常跟他說一些中原的風物。這是他第一次來中原,看什麽都新鮮。

他和一名武士一邊搬起沉重的箱子,一邊還忍不住東張西望。

就在這時,碼頭上忽然響起一片喧嘩聲,像是有大船靠岸了。

欒祺循聲看過去,就見一艘錦繡的樓船乘風破浪而來,

甲板上站著兩個人,其中一人三十多歲,中等身材,他長著一張寡淡的臉,五官還算得上端正,只是眉毛很淡,眼角微微下垂,給人一種沒有主見的感覺。

欒祺因為母親是中原人,他聽得懂些中原話,就聽旁邊有一人道,“看,朱刺史來了,他身邊那個人就是沈先生罷?”

欒祺不知道他們說的朱刺史是誰,但他的目光一觸到朱優身邊的那個人就挪不開了。

相比一臉羸弱無主之相的朱優,那個人身材頎長,眉目清俊,風神秀異,一身青衫煙雨色迎風而立,神采飄逸如世外謫仙。

母親曾經跟他起書中的君子名士,朗朗如明月入懷,軒軒如朝霞舉。

他以前還頗為不屑。

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在戰爭中又有何用?在草原的狼群面前,不過都是待宰的羔羊,這個亂世裏,百無一用是書生,真男人該是力能扛鼎殺人如麻的勇士!

但這個人,他的容貌並不能算一等一的美男子,然而站在那裏,卓卓如野鶴而立,就同蕓蕓世間的凡夫俗子隔絕開來。

他隱隱想到了一個不甚理解的字,風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