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康熙帝的做法,胤禛從這個命令頒布時, 便隱約覺察到了。更別說他其實私底下也動了些心思, 只是還未同溫涼言說罷了。

溫涼不在朝政, 也少知道官員中流傳的消息。胤禛知道得比溫涼多得多,他知道有些人是如何看待溫涼,也知道他的兄弟明知情況卻裝聾作啞。

溫涼哪怕康熙帝的榮寵在身,哪怕雍親王信重有加, 哪怕上次溫涼揚威, 哪怕他還有官職在身。但是在京城內這疙瘩地方,一牌匾下來能砸中好幾個黃帶子的地方, 溫涼太不顯眼了。

不顯眼的確意味著安全,然不顯眼也意味著不安全。

任何人都敢輕而易舉地踩一腳, 而需要的只不過是動手前的一點勇氣。沒人不知道動手後可能會產生的危害, 然他們想象中的危害太少太少, 甚至有人敢動些下三濫的手段。

畢竟在他們看來,溫涼的身份只不過是個幕僚,其他的附加東西看起來雖厲害, 然也不過是個幕僚。又或者有些人根本是裝聾作啞,權當不知溫涼情況如何,若真的出事, 也不過是誤殺了一個“幕僚”而已。

十月,溫涼不過從府外回來,還未入府便偶爾被一些意外事故所阻撓,差點被馬匹所踩踏。而經過胤禛搜查後, 只是“意外”。

意外的事情每天都會發生,只是在溫涼身上的意外事故有些超出標準。

溫涼都沒去猜測是哪位阿哥動手,橫豎也就這麽幾個,哪怕隨便指著哪一個報復,也幾乎沒有報復錯的時候。

胤禛斂眉,伸手給自個兒倒了杯酒,若是皇阿瑪當真有些謀算,日後他倒是好辦事了。總好過每次先生都用著不合規矩的話語來搪塞他。

溫涼便是最不遵守規矩的人,他不願且婉拒,只是他不喜歡罷了。

胤禛就像是貪食護財的龍,恨不得把溫涼用盡一切手段給團團護住,再不讓旁人看他。

康熙帝入內的時候,距離宴會開始還有一刻鐘。

朝臣及諸位皇子在胤褆的帶領下沖著康熙帝行禮高呼萬歲,而後等著康熙帝走到殿堂上時,康熙帝才擺手讓他們起來。

溫涼聽著身側震耳欲聾的聲響,倒是有些明白為何有人拼命爭奪便是為了這個位置。為何帝皇在上面待久了又不願意離開,這種感覺或許會上癮。

康熙帝照例說了些祝福話語,而後又是幾位皇子祝詞,當胤禛站起身來,溫涼意識到殿內所有人都借著這個時機看著這個方向。他們看的人不僅是胤禛,他們更是趁著這個時機在看著溫涼。

溫涼此人,在朝臣眼中頗為神秘。除了幾位偶然看見溫涼的大臣,的確沒什麽人能看過他。溫涼從不同人交往,這些大臣也不可能拉得下臉面去給雍親王府下拜帖。

溫涼可還寄居在雍親王府上!

對這點,不少人心裏腹誹不已。皇上賞賜的宅子不去居住,還一直呆在舊主的府邸上,也不知道是多麽諂媚的人才能如此。

胤禛落座後,接下來是胤祺。

仍有些目光不情不願地不打算挪開,溫涼一直認真地端詳著他身前桌面的東西,不曾和任何一人對上視線。這前頭的程序熬過去後,等著康熙帝離開的時候,溫涼便能出去透氣。

按著康熙帝的習慣,每年這年宴也就是走個過場,只不過今年的過場龐大了些。

胤禛低聲道,“先生可是覺得不舒服?”溫涼對這種場合的不喜並非一日之功,胤禛早早就避免了溫涼同這些事情的參與,只是這一次是康熙帝特地要求,溫涼也無法拒絕。

溫涼搖頭,“無礙。”眼下這些不過是前奏,等到康熙帝開始後,才算是真的開始。

康熙帝在上首看著胤禛同溫涼竊竊私語的模樣,眼中含著笑意,只是在旁人看來時又很快斂去。聽著下面的人接二連三的祝詞,他顯得有些興意闌珊。

這兩年的話翻來覆去也就那麽幾句,的確沒什麽地方值得傾聽的。

那些絮叨的話語結束後,康熙帝撐著下顎說道,“朕今日有個好消息,正好是除夕夜,朕就當是跨年前的好消息了。”

康熙帝說話的時候,殿堂內的人都安靜下來,有些人緊皺眉頭,在不經意間看了眼溫涼的位置。

溫涼眼觀鼻口觀心,默默地聽著康熙帝的話語。

半晌,溫涼的身份問題當真重重地砸了下來,旁人不知溫涼情況,只以為康熙帝只是高興。然真正心中有鬼的人,面色卻不怎麽好看。

康熙帝此舉並非以宣布溫涼的身份為主,反倒是在敲打著那些蠢蠢欲動的人。

若非康熙帝熟知內情,今日怎會突然有這麽一出?胤褆為首的阿哥望了眼那對面飲酒的青年,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苦澀還是別個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