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溫涼起身時,天色尚未亮透。

他的動靜驚醒了在外面候著的綠意, 不多時, 綠意便摸黑進來, 隨即點亮了桌面上的蠟燭,“先生怎麽了?”

溫涼也是頭一次在這麽早的時候醒來,他揉著額角道,“沒什麽事, 做了個夢。”他很少做夢, 哪怕偶爾做夢,也在醒來的時候立刻就忘卻了。

今日的夢也是如此, 溫涼記不住夢中的內容,卻在夢結束那瞬間從夢中驚醒, 的確是難得的體驗了。

溫涼起身披了件衣裳, 把綠意趕回去重新睡覺, 而他自個倒是沒了睡意,踱步走到書架面前給自己挑選了本書,然後慢悠悠地回到了床榻邊, 靠著床頭開始看書。

看了許久,許是剛才被壓制的睡意又重新地侵入,等到溫涼被掉落在地的書籍驚醒時, 已是到了他往日起身的時辰。

溫涼彎腰把書拿起來,仔細地拍了拍灰塵,注意到自個有些頭重腳輕。他擡手摸了摸額頭,並未覺察出異樣, 又對自己說了兩句話,語調鼻音也一切正常,便如常地換了衣服。綠意恰好在此時把銅盆端進來,等著溫涼擦洗了手臉後,才讓人把膳食給端進來。

溫涼吃著清粥,不鹹不淡地吃不出什麽滋味,很快便喝完了最後兩三下,用帕子擦拭了嘴角起身。

綠意注意著溫涼的食欲似乎不怎麽樣,不過比往日也就是少了兩三口,因此也沒有想到其他地方。

今日溫涼的東西都會從外書房重新搬到小院去,因而從一早開始,小院內就開始動作起來。大部分貴重的東西在昨日就搬到小院的庫房去了,今晨要搬動的是溫涼常用的東西。

因而在吃完早飯後,溫涼便打算出府。

最開始跟著溫涼出府的都是朱寶,自從朱寶死後,溫涼身邊常跟著的人便是綠意。只是今日的事情需要綠意留著壓陣,便換做銅雀。

銅雀第一次跟著溫涼出府,自然每一件事都弄得小心翼翼,生怕在不知道的時候弄出什麽讓溫涼生氣的事情。許是當初是因為觸犯了溫涼的禁忌而被溫涼趕走,銅雀在溫涼面前總是帶著小心的感覺,看起來很是壓抑。

溫涼的視線在銅雀身上掃過一眼,靠著車窗淡漠地說道,“做好你該做的事情便是,其他的想那麽多作甚。”

銅雀勉強笑道,“奴婢知道了。”她也知道自個的弱處,當初的確是她做錯了,如今這般也是銅雀自己的問題,如何改正是她需要思索的問題,卻是不能讓溫涼來插手。

馬蹄聲噠噠,眼見著便把溫涼拉到了珍善閣。

珍善閣內人潮絡繹不絕,本便是小三層高的建築,第一次是價廉物美的物什,越往上便越是精貴不凡,連守護的侍衛也是手腳了得。

溫涼下車時,守在門邊的打手很快認出這是誰,連忙迎上來。溫涼擺手道,“去做自己的事情,不必管我。”他把要幾個掌櫃小二都打發了後,在珍善閣一樓走了一圈,這才慢悠悠上了二樓,繼而是三樓,等到把想看的東西都看在眼底後,溫涼這才把珍善閣的掌櫃尋來。

溫涼一貫是負責著外邊的事情,直到現在部分事務慢慢被他人所接手,然他仍是這些掌櫃眼中要緊的人物。

“我想知道,這些物什為何定價如此虛高?”溫涼手指虛虛地點在了幾件東西上頭,又默默地敲了敲被他卷在手裏的紙張,那是他們往府內報上來的價格。

大掌櫃的訕笑著說道,“先生說得是哪裏的話,這些自然是按照規矩來的。”

“一個琉璃杯,你賣出去的價格是五十銀子,府內的報價是二十五兩,一套這一進一出就是一百兩的差距。正好說說這其中的錢哪兒去了。”溫涼慢吞吞地說道,喝了一口這裏的茶水,又放了下來。

許是在府內養刁了口味,如今喝著這外頭的茶水,竟是有些不習慣了。

大掌櫃用帕子擦了擦額角,辯白道,“先是二十五生肯定是聽錯了,這琉璃杯的價格一直都兩,若是有誰真的報價五十兩,肯定是那人自個貪墨,先生可還記得是誰,小的立刻就把他們綁來見先生!”

“不必了。”溫涼淡漠地說道,他讓大掌櫃讓開,給後面的二掌櫃說話的時間,“你來說說究竟是怎麽回事?”

二掌櫃夾在溫涼和大掌櫃中猶豫片刻,便立刻欠身說道,“先生,珍善閣的部分物品,的確是在私底下擡高了價格,多出來的部分銀兩都被一分為三,除了賣出去的跑堂能得到賞銀,另外的大頭入了大掌櫃腰包,剩下的五分之一,是小人收了。”

溫涼淡淡地瞥了眼面如死水的大掌櫃,“你們知道我的為人,既然找上門來了,便是有證據在手,怎麽會有人蠢笨如斯,到了臨頭都不知變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