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溫涼清楚地記得他的任務要求,在不違反人設的前提下輔佐胤禛。

後面那半部分因為如今胤禛自身都接觸不到高層次的東西而無法下手,但是前半部分溫涼卻是一直堅持下來。其中包括他的種種怪癖,吃飯喜歡吃個半飽,喜歡女裝,喜歡戴著頭釵,喜歡被人稱呼格格……這等奇怪的愛好他都盡力了。

原身……罷了,溫涼凝眉,既然他已成為他,便不能再如此稱呼了。

他的幼年的確是個悲劇,削藩後,身為平南王尚可喜兒子的尚之隆一直被監視,雖不至於冷淡了妻子,卻也從不關心。和碩格格生下孩子後,從小便偽裝成女孩養,直到臨死前,也便是他十二歲時才告知他的真實身份。

溫涼如今便是一閉眼,都能回想起那個溫婉女子時而瘋癲怒罵,時而溫柔細語,她多麽在乎格格的身份,又是如何給他灌輸各種想法……直到他後來逃離那個家流落在外,都無法剝離她的影響。

他初見的時候便為胤禛解決了一樁大麻煩,後來又屢屢在管事上展現才能,不過兩年的時間便迅速取得了胤禛的信任,掌管著在外的諸多店鋪。如此令人眼熱的事務竟被交到一個“女人”手上,無怪乎有人暗中妒忌。但也因此,胤禛容忍了溫涼的種種怪癖,甚至派人小意伺候,親近的下人都稱呼他為格格。

這不是尊稱,只是他無法擺脫過往的影響罷了。

但是對戴鐸卻不能夠這麽解釋,而且溫涼也懶得解釋那麽多,“這只是我的習慣,若是你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那也是你的事情,與我無關。”反正以戴鐸的個性,他不可能把這件事情宣揚出去。

溫涼站直了身子,從他身邊擦身離開,背影挺直矜傲,讓戴鐸不敢追上去。銅雀跟在溫涼的背後看起來有點垂頭喪氣,卻不忘在經過戴鐸身邊的時候狠狠地瞪了他兩眼,然後才氣鼓鼓地離開。

戴鐸被溫涼丟下不理會,但是心裏卻滿滿的疑惑,難道溫涼是貝勒爺的侍妾???

不,不可能。戴鐸復又在心中下了定論,據他觀察,胤禛不可能是這樣的人,其中定然另有緣由!只是這個原因到底是什麽,就只能靠他自己了。

溫涼咳嗽著回到了院子裏,只覺得胸肺都要被咳出來了,臉色難看至極。原本出門前只是微微發暖的身子忽冷忽熱,著實讓他難受。更別說隨後仿佛要炸裂開來的頭疼讓他緊緊抱住頭顱,疼得手腕青筋暴起。

原本想著要負荊請罪的銅雀嚇壞了,急聲說道,“格格,您撐著點,我這就去給您請個大夫。”溫涼只覺得頭昏昏沉沉,完全聽不清楚銅雀在說些什麽,恍惚間只隱約聽到格格、大夫等兩三個詞語便昏倒在地,最後的印象便是銅雀煩雜的聲音了。

蘇培盛跟在胤禛身後,原本便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只見前面高大的身影突然頓住,做出細心傾聽的姿態,不多時突然邁開步伐走得更快,蘇培盛完全跟不上被甩在後面。好在還有巡邏的侍衛能給他指指路徑,只這麽虛虛一指,蘇培盛便知道胤禛的目的在何處了。

——那是溫涼小院的方向。

蘇培盛一路趕來,隱約聽到個女聲,約莫是銅雀的聲響,難道是格格出事了?

當蘇培盛趕過來的時候,正好撞見百年難得一遇的場面,他那個矜貴的貝勒爺正蹲下身來,片刻後不顧臟汙地抱起溫涼往屋內走去,熟稔的動作差點讓人誤以為這真的就是多麽尋常的事情。

恭喜溫涼暫且還不知道他達成了胤禛?公主抱成就。

幸好不知道。

“蘇培盛,去把仁和堂的李大夫找來。”胤禛神情冷肅地說道,左手正貼合在溫涼的額間,看起來像是在試探溫度,“銅雀,你就是這麽照顧人的!”此時的銅雀不復在溫涼面前的甜美,神色收斂地跪在地上。

他們本來就是被訓練出來的人物,對胤禛的衷心是一等一的,武藝也很是高超,不然溫涼身邊不會只有銅雀一人在守著,“主人,銅雀該死!”她用力一磕頭,不過一瞬便在額頭上磕出紅暈來,看著頗為嚇人。

“你是該死。爺會重新派人,但現在你是溫涼的人,等他醒後再處置你。”胤禛在銅雀身上的注意力不過一瞬,很快又落在溫涼身上,“他怎麽了?”

“今晨,格格發現身體不適,其後又外出賞景,突然起了風,怕是傷寒加重了。”銅雀抿唇,早上她已經找了大夫,但如今看來那藥喝了並沒有什麽用。

蘇培盛去做事自不用親自去,派人快馬去把貝勒爺常用的大夫找來後,他又溜了回來。按理應該是找太醫更有用,但是他們彼此都知道溫涼的身份不同尋常。當初貝勒爺決意擔下這份風險的時候,就已經考慮過諸多的事宜。好在爺麾下的人手也不少,仁和堂的李大夫就是爺的心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