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林知書不確定, 下一次梁嘉聿再回到南市是什麽時候。

他出差一連幾個月是常事,而林知書很快就要離開。

離婚顯然需要提上日程,尤其是梁嘉聿的日程。

同他確認好他會在南市的日期, 約好民政局的號, 然後才可一起去辦理手續。

林知書在網上搜尋辦理手續需要的材料,那兩本紅色的結婚證一直就放在客廳的書櫃裏。

原本拿來是和其他材料放在一起以防忘記的,林知書卻不自覺翻開,看得眼眶濕熱。

透明淚珠越蓄越重, 林知書及時把結婚證從眼下移開防止弄濕。然而彩色照片栩栩如生, 一切竟像是昨天。

她把梁嘉聿的名字寫錯, 工作人員遞來梁嘉聿的綠卡。

“林小姐,你把你老公名字寫錯了。”

她緊張得手心生汗,梁嘉聿寬慰她:“不打緊, 我平時並不常用英文名。”

走出民政局,她第一次來到這個家。

梁嘉聿握住她手腕,耐心錄制她的指紋。

他們在這個家裏吃過很多很多頓飯,她常常在飯間同他講述生活裏的大小事情, 後來她逐漸放肆,敢把腳踩在梁嘉聿的腳背上。

再後來,他們在這個家裏擁抱、親吻。

林知書把結婚證放進透明的材料袋,溫熱的眼淚吧嗒吧嗒落在淺色木地板上。

今晚梁嘉聿出門, 家中安靜得厲害。

林知書哭不出聲, 只覺得不該哭、不能哭,可她止不住。

人生最艱難的時候是梁嘉聿陪著過來的, 大風大浪都被他擋在身後, 她一點苦都沒有吃。

時間走到最後,一切按照原本計劃分開, 不知道還有什麽遺憾的。

沒有遺憾了,林知書想。

有時候覺得不舍,覺得後悔,卻也頃刻警惕起來,告誡自己別沉湎在梁嘉聿的溫柔鄉。即使他也擁抱、親吻自己,但其實梁嘉聿從未、從未給出過任何承諾。

他可曾說過愛她?可曾說過不願意和她離婚?可曾許諾過任何天長地久?

沒有、沒有、沒有。

林知書有時候慶幸,知道梁嘉聿給的很多,但同他擁有的相比,其實根本不值一提。

保持清醒,像是昏昏欲睡之人自刺的一把劍,雖然疼痛難忍,但可救自己於水火之中。

如今還能獨立找到出路的時候,林知書尚有自救的能力。若是以後徹底依附在梁嘉聿的身邊,林知書確定自己有一天也會變成金瑤。

眼淚被擦幹,林知書仔細核對袋中材料是否齊全。

打開手機查詢附近民政局離婚預約,發現果然沒那麽好約上。

林知書翻動日期查看,臨近三周的只剩下四五個時間點可以約上。她隨手拿來筆記本,翻到空白頁,把民政局地址和可供預約的時間點記了下來。

三周之後的預約還不算特別緊俏,就是不知道梁嘉聿會不會還待在南市。

林知書六月中畢業,她買了八月的機票飛美國。

所有事件都被標上了明確的時間節點,像是不允許反悔、不允許回頭。

林知書把材料袋和筆記本一起拿著去客廳,她傾身正把東西放去茶幾抽屜,聽見手機傳來響聲。

林知書拿起手機,是一條來自梁嘉聿的消息。

他們已很久不發消息。

梁嘉聿:吃過晚飯了嗎,小書?

他還叫她小書,林知書眼淚差點又掉下來。

她擡頭去看時間,才發現居然已經八點半。她剛剛因為回憶往事掉眼淚,消磨了太多時間。

林知書:還沒,不小心忘記了。

梁嘉聿:下樓吧,我帶你出去吃飯。

林知書一怔,立馬站起身子,卻靜止又發去消息:你在樓下嗎?

梁嘉聿:剛到。

林知書忽的覺得渾身熱了起來,像是血液流通,像是起死回生。

手指飛速打字:我去換衣服,很快下來!

發出消息時,才發覺自己又使用感嘆號。

不知為什麽,只覺得感激。梁嘉聿主動帶她出去吃飯,像是和解。

即使年後他們依舊看起來相安無事,但是林知書知道,那是粉飾太平的平靜,而非真的相安無事。

此刻梁嘉聿主動發出消息,像是他的和解、亦或是諒解。

梁嘉聿這樣好的人。

林知書飛速跑回臥室,換下睡衣。

而後穿上毛衣和牛仔褲,外套掛在門口,林知書邊換鞋邊套上大衣。

四月的夜晚已沒有冬天那樣寒冷,林知書想,烏雨墨說的沒錯,春天來了。

走出公寓大廳,梁嘉聿的車正停在一側的路邊。

不知是否這個夜晚太過多情,林知書遠遠看著那輛車的時候,又想起好幾次梁嘉聿接她回家。

他總是在等她,就像現在這樣。

努力憋回眼淚,林知書小跑去車邊。

拉開副駕駛車門,林知書說:“晚上好,梁嘉聿。”

“晚上好,小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