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宿管阿姨嚇了好大一跳, 連忙通知了班主任胡悅,在班主任來之前叫了120,把這一宿舍小孩送進了醫院裏去。

十個人裏有一個受傷最輕, 膽子也最小,胡悅一盤問他就如實說了,從前到後一字不落,連丁龍說過的那些混賬話他都給原模原樣地復述了出來。

只聽了個開頭胡悅就被氣得怒火中燒, 燒得渾身發抖,血液沸騰, 腦袋發懵。

聽完前因後果後,滔天的怒意減退, 遲來的後怕與驚恐占了上風, 她額頭還是滾燙的, 手腳卻無比冰冷, 呼吸起伏間, 胸口泛起一陣尖銳刺骨的抽痛。

病房裏明明潔白明亮,不染一絲塵埃,胡悅卻感覺眼前陣陣發黑。整個世界旋轉扭曲變形, 她似乎不在人間, 而是在惡鬼環伺腥臭可怖的地獄裏, 周圍都是張牙舞爪的魑魅魍魎。

一場性質極其惡劣的校園霸淩事件,胡悅完全不敢想象如果最後裴謹修沒有突然爆發奮起反抗會發生什麽。

縣一中沒有晚上查宿的習慣, 也許到了明天上午學校才會發現這件事。實際的傷害一旦造成,到時無論說什麽做什麽都晚了,木已成舟, 追悔莫及。

又氣又後怕的,不想在學生面前失態, 更不想在極端憤怒下做出有反職業道德的事,胡悅繃著臉,一言不發地離開了病房。

然而轉身的刹那間她表情就已失控,眼淚大顆大顆地湧出,情緒洶湧到差點連哭聲都沒抑制住。

在走廊盡頭的僻靜角落處整理了一會兒情緒後,胡悅才打電話給孟子冬。

淩晨十二點,孟子冬已經睡下了,聽見鈴聲,他迷迷糊糊拿起電話,看到來電顯示後的瞬間就清醒了。

接起電話的同時,他一顆心也隨之沉入了谷底。

這個時間,打電話的人又是胡悅,那一定是裴謹修出了什麽事。

胡悅三言兩句地概括完了今晚發生的事,她怕孟子冬擔心,最後補充了一句,裴謹修傷得不重,都是些皮外傷,養養就沒事了,就是看著淒慘猙獰了些。

心慌意亂,震驚不已,孟子冬和胡悅的反應差不多,又氣又怒又恐懼萬分,說了一句“我馬上過來”後就掛斷了電話,匆匆趕赴醫院。

孟子冬到醫院時,裴謹修已經沉沉地昏睡了過去。他發著燒,畏寒一般縮在純白厚重的被子裏,稚嫩的臉上青紫交錯,臉頰與唇畔都覆蓋著層疊的掌印,分外紅腫淒慘,嘴角被打破了皮,偶然間無意識地蹭過被角,即使深陷睡夢中仍會被痛得眉頭一皺。

頭腦嗡嗡的,心裏忽而生起一種極端扭曲的毀滅欲,想砸東西,想大吼大叫,想提刀直接把那些小畜生宰了……然而現實裏,孟子冬只是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眼神空洞無物般,忽然陷入了一股巨大的迷茫與愧疚中。

當初是他讓裴謹修忍一時風平浪靜的,孟子冬不知道這次裴謹修忍沒忍,但他現在倒是開始慶幸於那股根植於裴謹修靈魂深處不要命的決絕狠厲。

若非如此,今天晚上一定會發生更恐怖的事。

對那些霸淩者的恨,對命運不公的恨,對自己束手無策無能為力的恨,如有實質般壓在心頭,像一座無比沉重的大山,壓得孟子冬捂住臉,狼狽低聲痛哭。

和孟子冬同時趕過來的還有校方領導。

領導們也異常震驚,明明從上到下吩咐叮囑過那麽多次,為什麽他們當大熊貓般呵護備至的準京大苗子還是在他們眼皮子底下被圍毆霸淩了?!

其實程浩鋒和丁龍等九個人要傷得更重一點,不過在場的所有人都感覺他們活該。

另一方面,好在這十個小孩都沒到法定意義上的輕傷程度,處罰措施只會停留在校內層面。

膽戰心驚之余,校方連夜給裴謹修換了離原本宿舍最遠的教職工宿舍,單人單間,並且計劃以後讓住校老師每天順路送裴謹修回宿舍。

至於程浩鋒等一眾人,義務教育階段也沒辦法強行開除了,只能在學校權力範圍內做出最大的處罰,最終,這九個人每個人都被叫了家長,記了大過,等傷好出院後還必須交三千字以上

的檢討,並在國旗下道歉。

出於安全考慮,校方還安排了和裴謹修同班的這四個人轉班,打散到了離裴謹修最遠的班級裏。無論這些小孩有什麽天大的矛盾,離得遠了見不到了總能有效減少沖突。

胡悅執著地想追問出這場霸淩的根本原因,最終卻一無所獲,這些小孩都梗著脖子嘴硬,說只是鬧著玩不小心玩過頭了而已。

丁龍更打死不認他當時說的那些猥褻話,胡悅放出來當初那個小孩的錄音他也不認,態度輕蔑,氣焰囂張至極,嘴邊甚至還掛著笑,一副地痞無賴樣,沒有一點知錯認錯的愧疚感,提起裴謹修時,丁龍粗狂的眉眼間還是絲毫不加以掩飾的森寒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