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半夜三點,裴謹修硬生生地從夢中痛醒。

他身體軟綿綿的、冷汗叠出,骨頭縫裏都泛著痛,汗水濕/透睡衣黏在身上,十分難受。

更難受的是他的嗓子,仿佛被砂紙打磨過般發腫,連帶著耳道都一股燒灼般的痛感,甫一吞咽,差點被疼出眼淚。

摸了摸額頭,燙得厲害,應該是發燒了。

幸虧從曲雲市收拾行李時還帶了宋明琇生前準備好的藥箱,裏面有常備的退燒藥和消炎藥。

不然這半夜三更,裴謹修真不好去打擾池晚宜夫婦。

寄人籬下,就算長輩再親厚,也終歸不是在自己家。

裴謹修手腳發軟,掙紮地坐了起來,待恢復了點力氣後,他才頭重腳輕地從床上爬起,開了床頭燈熱水吃藥。

吃完藥,他又重新躺回了床上。

雖然全身疼痛沒有絲毫緩解,但藥的副作用還是讓他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窗簾緊閉的室內仍舊光線昏暗,還沒等裴謹修意識模糊地坐起,有人叩了兩下臥室門。

“裴謹修,你醒來了嗎?”

是池緒喊他下樓吃早飯。

裴謹修定了定神,搖搖晃晃地下床開門。

既然這病一晚上都沒好,恐怕他得讓池晚宜帶他去醫院看看了。

門開了後,裴謹修還沒說話,站在門口池緒突然一愣,好像被嚇了一大跳。

“你眼睛好紅啊,發燒了嗎?”

池緒一邊說著,一邊將手貼在裴謹修的額頭處。

裴謹修高燒未退,連池緒的手都是冰涼涼的觸感。

他張了張嘴,痛得眉頭一皺,只好放棄了說話,先是點了點頭,然後又指了指自己的嗓子。

池緒瞪圓了眼睛,頓時如臨大敵般,一邊把裴謹修往房間裏推,一邊急道:“那你快去躺著,我下樓去找媽媽,然後打電話給宋醫生。”

把裴謹修牽回床上,並幫對方蓋好被子後,池緒一溜煙就跑下樓了。

裴謹修生平沒怎麽生過病,現在竟然被一個重感冒折騰到了“弱柳扶風”的地步。

他病懨懨地躺回了床上,等池緒喊池晚宜的這麽一陣功夫都無法保持清醒,半暈半睡了過去,連醫生什麽時候來的都不知道。

裴謹修再度醒來,是因為池緒一直在推他,甚至不輕不重地拍了拍他的臉。

夢中傳來稚嫩的童聲。

“裴謹修,醒一醒,你該起來吃藥了。”

睜開眼,眼前仍舊一片昏暗。

似乎是為了讓他好好休息,臥室窗簾仍緊緊閉著,不透一點光亮,搞得室內昏沉沉的。

裴謹修醒過來的那一瞬間,竟有種不知今夕是何年的茫然。

空調已經關了,他渾身汗津津的,分明是大夏天,卻莫名有些畏冷,又把被子往上攬了攬。

池緒見他醒了,跑去接了杯水,替裴謹修沖起了藥,再一樣樣地遞到裴謹修嘴邊。

“快把藥吃了!宋醫生說你這是病毒性感冒,吃過藥後,很快就能好了。”

他一邊喂裴謹修吃藥,一邊絮絮叨叨,“王媽熬了些金桔雪梨湯,在廚房呢。你一天沒吃東西了,吃完藥後我幫你拿上來。”

裴謹修剛睡起來,一時間懵住了,竟然真的就著池緒的手一勺一勺地喝起了藥。

這位宋醫生還真是妙手回春,剛喝了幾口藥,他喉嚨就清清涼涼的。

裴謹修也逐漸清醒了過來,他接過杯子,示意接下來的藥自己喝。

池緒沒有堅持,將水杯遞給裴謹修後,他自顧自道:“本來我媽媽想要一直陪著你的。可是公司臨時有事,所以我跟媽媽保證,一定會照顧好你,讓她放心。”

嗓子沒那麽疼了,裴謹修終於能開口說話了,雖然聲音嘶啞得一塌糊塗。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道:“不需要你照顧。”

但畢竟人家在自己昏睡的時候一直守在身邊,裴謹修不想表現得太過分,生硬地補充了一句:“知不知道什麽叫病毒性感冒,小心傳染給你。”

“不知道誒。”貨真價實的六歲小朋友池緒搖了搖頭,表情既天真又認真,“但是媽媽說生病的人都很孤獨的,需要人陪伴,這樣病才能好的更快些。”

裴謹修嚇唬他:“你要是一直待在我身邊,就會像我一樣生病,很痛的。”

年僅六歲的主角受腦回路清奇,聞言不僅沒被嚇退,反而有些雀躍道:“那到時候就換你照顧我了!”

“……”呵呵,裴謹修沒好氣道,“你做夢。”

勸說無用,裴謹修也不白費力氣,反正他仁至義盡。

吃完藥後,池緒還記著裴謹修一天沒吃飯,下樓去幫他拿了金桔雪梨湯,還有一盅燉得軟爛的雞絲湯。

已經下午六點了。

裴謹修拉開窗簾,天還大亮,他這裏的窗口正對樓下的池塘。

池塘很大,裏面開滿了各色蓮花,一朵壓著一朵,層層疊疊,池邊還停著一艘小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