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密審

裕親王進去看到謝翊正拿著香在給先帝上香, 心中不由咯噔一聲。

從前這樣的大節,皇上來上香,都會請他來主持, 今日皇上這樣不打招呼, 直接進來便上香, 實在是蹊蹺。更何況,中元節剛剛大祭過, 中秋如何又如此鄭重其事?

他看了下,發現蘇槐沒進來,但大殿裏除了皇上, 還有一人站在東北角, 定睛細看, 竟然是李梅崖, 他雙手揣在袖子裏,筆直站在那裏,看著宗廟上攝政王的牌位出神, 不知在想著什麽。

他不是被撤去守城門了嗎?

裕親王心下越發沒底,只上前小心翼翼行禮:“老臣見過皇上。”

謝翊轉身看到他,挑了挑眉道:“蘇槐, 過來奉香給裕親王,讓裕親王給祖先、給先帝上香。”

一側蘇槐不知從什麽地方忽然站了出來, 手裏捧著香恭恭敬敬遞給裕親王,裕親王又被嚇了一跳, 但還是拿了香過來, 也恭恭敬敬上了九次香。

從他任宗正王爺以來, 大多是他主持宗廟祭祀, 這還是第一次這麽結結實實起身下拜上香祭祀, 他畢竟年事已高,很快就雙膝微微發抖了。

等他顫巍巍再次站起身來之時,卻見謝翊不知什麽時候不見了,他有些詫異,正轉頭,卻看到門口卻走來了刑部尚書盧志勇,他身後還跟著個賀知秋賀狀元。

兩人走了進來,都先拱手向裕王行禮:“臣見過裕王爺。”

裕王不敢托大,也只微笑著拱手道:“兩位大人好?今日是隨駕過來的?”

盧尚書咳了兩聲,卻是走到了李梅崖旁邊站定,賀知秋也不慌不忙站了過去,三人站在那裏,盧尚書站在中央,輕輕咳嗽了聲,面上顯然有些尷尬,但仍是慢慢道:“奉皇上詔,今日三法司官員在此,有話要問裕親王謝瑞。”

裕親王仿佛忽然打了個激靈,三法司會審!

他睜著老眼看向那三人,刑部尚書盧志勇,大理寺正賀知秋,他一雙眼睛瞪向了李梅崖,聲音嘶啞:“你不是被貶去做了城門吏……”

李梅崖輕輕彈了彈身上那紫色官服,漠然道:“蒙皇上聖恩,剛擢到都察院監察院使。”

裕親王怒道:“我為宗室,非大逆不審!你們算什麽東西!也敢來審我!我要見皇上!我要見太後!”

賀知秋輕輕咳嗽了聲:“老王爺,這裏是皇廟,陛下口諭,當著祖宗先帝的面,三法司密訊,已給了老王爺臉面了。若是傳侍衛進來,對老王爺可就有些不敬了。”

他一邊說著話,一邊已有兩個內侍擡著張幾在一側放平,上面放了筆墨紙硯,賀知秋過去正襟危坐在幾案前,拿了筆起來,是一個要記錄的架勢。

裕親王身軀微微發抖,盧尚書輕輕咳嗽了聲,婉轉道:“請裕親王對著皇室祖宗列聖神位前跪下回話。”

“你!”裕親王看向盧尚書,盧尚書神情無奈但顯然不能轉圜,李梅崖則仍然是一副神魂在外的樣子,只看著堂上的攝政王的牌位出神。

裕親王無法,只能掀了衣襟上前跪下。

盧尚書問道:“奉詔問話:請裕親王謝瑞辨認匣子內是何物,請據實回話。”

一位內侍捧了一個匣子過來,打開放在裕親王跟前。

裕親王看到那匣子裏的鐵礦石,臉色已唰的一下變白了,手微微發顫,他按捺著發抖的聲音道:“老臣不認得此物。”

李梅崖忽然轉過臉,指著上面牌位厲聲道:“老王爺!你對著匡烈帝的牌位再說一遍!”

裕親王陡然一抖,下意識擡眼看過去,攝政王死後,小皇帝追封了他為匡烈帝,他的牌位擺在先帝文襄帝右側,上面懸掛著他的畫像,濃眉虎目,栩栩如生,仿佛瞪著他,中間的文襄帝亦同樣漠然冰冷垂視著他。

他忽然渾身顫抖著,跪趴了下去,嚎啕大哭起來。

李梅崖厲聲道:“謝瑞!此物你可認得?攝政王執此物質詢於你,你如何答復的,亡魂靈前,據實回話!皇上已派官員領大軍查驗皇陵,冀州巡撫與安平長公主盡皆已被捕,全家老幼盡皆押解往京城,一並受審!老匹夫,天地有靈,神鬼無欺,你瞞得過嗎!”

裕親王聽到女兒和女婿都已被囚,大驚失色。

李梅崖雙眸圓睜,一股氣在胸中橫沖直撞,楚微一見此物便也想起,確實曾在皇莊撿了幾塊形狀奇異的石頭,回屋放在妝台把玩,攝政王寵幸她時,看到此物,撿了一塊放在袖子帶走了。以攝政王的脾氣,定然私下詢問過裕王。

裕親王滿臉淚痕,渾身癱軟,向上磕著頭:“當年先帝命老臣主持修陵。在選定的龍穴處開挖後不多時,役丁們挖出了鐵礦。女兒與女婿聽說了苦苦哀求,想要將礦石賣掉,賺些妝奩幫補生活。我平生就這一女,一輩子清寒,當時藩地貧弱,收入微薄。女兒雖嫁出,但冀州苦寒,用度開支巨大,便想著橫豎挖出來的土石來日也要回填,賣出一些不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