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思戀(第2/3頁)

範牧村和賀知秋都被張文貞這酸溜溜的語氣給惹笑了,範牧村道:“我怎麽記得你那首賦陛下指了第一,還賞了好些東西,如今倒還在這裏饒舌。”

張文貞嘆道:“陛下不好這等詩賦文章,一心只經世務實,我卻是自幼只學這些,雖考中了,卻又在翰林侍詔,清望是清望了,卻仍是學不到什麽,如今我倒羨慕見微兄,能去大理寺。如今想來,倒不如去六部,或者謀一任外放,做些實務出來。”

謝翡點頭嘆息道:“陛下務實,這句話確然沒錯的。每次陛下見我,多問政事,前日也是在歲羽殿招我侍棋,下棋之時多問京城百姓風物,或問太學細務,確實從未見他耽於詩畫。”

許蒓忍不住問道:“歲羽殿,是皇上起居之處嗎?”

謝翡道:“嗯,是皇上日常看書的地方,歲羽為翙,鳳凰於飛,翙翙其羽。正暗合陛下之尊諱了。”

許蒓這才明白九哥給自己題字歲羽堂主印章之意,原本還想著說不定猜錯,如今看來確鑿無疑了。

範牧村道:“歲羽殿還是陛下親自題的橫幅,陛下其實書畫上還是頗有些造詣的,詩書其實也極好,只是從前他說,為帝王者,沉溺於這些,並非好事,且因為上有所好,下必有迎,他若好書畫喜詩文,則朝堂之中,必以此取卿相。然則治國並非靠這些,匡時濟世,立國安邦,富民強邊,還需擅實務經濟人才,經綸文武,出入將相,因此才立意棄了那些罷了。”

張文貞拍案道:“陛下果然聖君!我雖只擅詩文,卻也心服口服!少不得年末便謀一外任,也讓陛下看看我張文貞撫民之才,治世之能!”

賀知秋看許蒓默默坐在一旁,面上似有悵惘之色,心中微動,也笑道:“陛下龍鳳之姿,天日之表,牧村自幼伴君,得聽陛下教導,實在令我等羨慕。”

範牧村面上微微露出了些苦笑,招手道:“不必再提,如今陛下心思越發深重,我才入朝,也與汝等一般,只勉力向上罷了,陛下可不看那等情面,只看是否做了實績罷了。”

謝翡也贊道:“這確實也是陛下聖明之處了,朝中選拔官員,只看考績,陛下用人,也只看實績。便如梅崖大人,雖則時時忤君面刺,陛下卻每看他能辦事,從不與他計較。如此一來,我等自不必費心去想如何討好君上,只一心在政務上即可。”

許蒓聽著他們談起朝野大臣,皇上政令等等來,滔滔不絕,談經論史,個個滿腹才華,又都精於事務,官場各個衙門分工,更皆是熟極而流。一時說起來都收不住,清風徐過,九哥在他們嘴裏,真正是堯舜一般的明君,而朝中大臣們,也都個個踴躍爭先,哪怕得九哥一字贊批,也能感恩涕零。

他不由自主心內想著:自己比起這些人中龍鳳,自己只如輕塵弱草一般。一個個不是江淹筆,就是宰相才,而反觀自己,說是玉堂金馬,不過是祖宗庇佑,又托生在母親肚子裏,外祖父巨富,衣食無憂,因此才能和這些人交接。但其實恐怕他們腹內,也都是看不起我吧。難怪九哥一直要我讀書,我如今這般,莫說入朝為官,便是讓我跟著他們辦事,恐怕都不夠資格。

一時光景匆匆而過,竟又到了晚上,四人高談闊論了一下午,又也將書稿都核過,做了序寫了詩,甚至還給靖國公府的園子也題了不少匾額作為感謝,這才興盡而返。

送走了客人,許蒓收了讓人送去給阿娘,知道阿娘定然高興,等出了孝期,重新收拾園子,定然就用得上這些了。

他忙了一下午,卻仍是心中郁郁,又不想呆在府裏了,悄悄從後門出去,帶了春溪等人回了竹枝坊,六婆久不見他了,大喜,連忙細心做了幾道素菜來給他調理腸胃。

許蒓隨便吃了些,卻自己一個人去了放船的大堂,和從前一般拿了船在水缸裏玩著,心中卻想起了曾經九哥和他說過的開海路的事。

他趴在水缸邊用手指輕輕推著那些大船,心裏想著,我從前只覺得在太學裏,也不是很差。如今見了三鼎甲,才知道,原來太學裏,也盡都為膏粱紈絝,於國無用,詩文禮儀,學了來,恐怕也未必幫得上九哥。

才滿懷思緒,卻忽然聽到聲音:“怎麽穿這麽少?”

許蒓擡頭,驚喜:“九哥!”

謝翊從門口走進來,看許蒓數日不見,仍是形容秀美,從前的玉佩金章、繡袍朱履盡都除了,只穿著一領素袍薄如蟬翼,衣襟微敞,卻能看到左臂上金環宛然,袍袖曳地,赤腳踏著竹屐,多了幾分天真不羈,微微一笑:“不是說病了?穿太少了些,還玩水,打濕了又著涼。”

許蒓見到謝翊穿著玄色金絲壓線窄袖緞袍,坐過來自然而然替他整理濕漉漉的袍袖,和從前一般,登時也忘了這幾日滿腦子的君君臣臣,身體仿佛有記性一般,已迫不及待靠近了過去:“九哥!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