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吉光

許蒓一大早便騎馬帶著家仆出去運河港口,果然遠遠見了盛家的大船進港。盛安帶著一群掌櫃管家的先騎馬跑去接船,安排腳夫貨物搬運,聯絡熟識經紀等事。

不多時便有盛家的仆人飛跑來報:“洲大爺過來了。”

許蒓便下了馬等著,不多時果然看到一隊馬車過來住了馬,仆人們連忙上來打簾子,只見一個二十四五歲的青年從馬車上下來,劍眉星目,穿著深紫色外袍,衣飾並不十分華貴,卻舉止端重。

許蒓已大喜撲了上去:“長洲哥!”

盛長洲一手扶住他:“嘿,又高了些,怎的還是這麽不穩重。”

許蒓抱著盛長洲的手臂,笑嘻嘻:“哥你怎的進京了?長雲長天哥怎麽樣了?怎不叫他們來?老爺子身體好不好?”

盛長洲笑:“這麽一串話,教我先答哪個?罷了等我拜見過姑母,再治一席和你好好說話。”

許蒓道:“我娘知道了,她說府裏事多,叫你先在外安置,等擇個時間再教你進府拜見長輩。娘還說外祖父使喚你特地進京,定是有什麽大事,在府裏人多眼雜,讓你先和我說了,有什麽能辦的我就辦了。”

盛長洲有些意外,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眼裏含了笑意:“看來我們幼鱗生長大了,能為姑母分憂了。先去惠豐樓吧,我住那裏,順便把這次帶來給姑母和你的禮物交接,若是送國公府太招眼,你外邊找個地方放好了。”

幼鱗卻是盛家太公賜的乳名。當年盛太公在天後宮為女兒產子祈福,夜裏卻夢到天後娘娘自雲間擲落金鱗一片,燦然生光。數日後接到京城來信,世子小外孫出生,一算日子時辰正是做夢之時,只覺得神異祥瑞。便寫信給盛夫人,給許蒓起了乳名幼鱗。回了國公府裏,老太太卻嫌這乳名不好,不許府裏人叫,因此只有盛家人這邊叫著。

許蒓聽到表兄喚乳名,只覺得親切非常,滿臉笑容,點頭翻身上馬:“好。”

兩人聯轡而行,很快進了城裏,去了惠豐樓,這是盛家的產業,盛長洲上京一次,自然也帶了不少貨物隨船,因此要先交割清楚。

盛長洲一邊命人治席,一面攜了許蒓的手往裏頭說話:“我聽說前兒你捐了十萬兩銀子,為姑母換了個誥命。”

許蒓有些不自在:“誤打誤撞,無心插柳罷了。”

盛長洲道:“值的,天下有錢人多了,這誥命卻是銀子都換不來的。祖父高興壞了,讓我進京了好生誇誇你。”

許蒓道:“祖父、舅父舅母身體可好?”

盛長洲道:“都好,這次進來還是為著一樁事,之前接了姑母誥命,咱們上下都高興。過了沒多久,咱們卻是得了閩州刺史府和通舶司那邊傳來了官牌,卻是欽定了給咱們盛家為內務府的皇商,專供外洋舶來物給皇家。”

許蒓一聽大喜:“果真!那是好事啊!皇商可以蠲免不少稅呢!”

盛長洲道:“是,連采辦的銀子都一並撥了下來,雖說銀子一年不過十萬兩,但難得的是皇商的名頭,上下一年能免不少車船稅、港口稅。咱們合計了下,原本海商進內陸,因著稅高,咱們一直沒怎麽走商,如今這麽算下來竟是天上掉下來偌大一個便宜事,一年下來光是車船稅就能省下幾萬兩,更不用說有了這名頭,各路地方官也好說許多,不需樣樣打點了。但這般好事,如何能掉到咱們盛家頭上,祖父也是摸不著頭腦,想著恐怕是姑母在京裏打點了什麽,這才讓我進京摸摸底。”

許蒓一怔:“母親這邊恐怕沒做什麽……咱們盛家偌大海商世家,做個皇商也夠資格吧?”

盛長洲笑了聲:“真是孩子話,皇商哪是咱們這些沒根基的人做的。那都是祖上有功有恩蔭的。”

盛長洲拉著許蒓手親親熱熱到席上坐下,流水般的菜肴便上來了。

盛長洲一邊給許蒓解釋:“西邊的晉商、東邊的浙商徽商,咱們都不說了,只說閩州的皇商,主要是範家的珍珠專供,張家的茶葉專供,鮑家的海貨專供,算得上壟斷,其他零零碎碎的藥材、皮毛,那都是不成氣候,基本就那三家把著。”

“咱們海商,一向被他們扣上‘亦商亦匪’的帽子,名聲不好,雖說生意做得大,就連範家、張家、鮑家許多貨也從我們這裏拿,但皇家的生意,咱們是一點兒都沾不上的。說起來海商暴利,其實每年稅都是極高的,時不時還得應付抽丁、剿匪這些徭役名頭,要不小心伺候打點著地方官,地方官一個‘通匪’、‘私養兵丁’的名頭扣下來,咱們就得大出血,否則便是滅門之禍。”

許蒓自然是聽過外祖父說過這些,寬慰道:“這些年不是都慢慢往內陸發展了嗎?我看咱們在京裏的商行,利潤也算穩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