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前二十幾年裏,趙凜幹過很多行,唯獨沒做過道士。

道士需要做什麽?

畫符、算卦、看相他一概不會,連簽牌上的字也一個都不認識。

權玉真自己不靠譜就算了,還拉他這個連江湖騙子都算不上的壯漢來充數。

趙凜人高馬大,巋然不動,顯然不打算配合。

權玉真推不動他,幹脆停下來認真問:“新年這幾日你們可有地方去?可有銀子吃飯?一時半會可找得到事做?”

趙凜:“我打算租個院子,銀子還夠幾頓,事總會找到的。”

權玉真撇嘴:“牙行要初六才開門,租房子就別想了。初一到初三這幾日能找到事也是酒樓的事,你確定能帶小娃娃去?銀子只夠幾頓的話,以你們兩的飯量估計會挨餓。”昨晚上他雖醉了,可還記得這父女倆沒少吃。

趙凜不說話,眸光卻閃爍不定。

權玉真知道他這是松動了,直接把人推了出去:“你們這幾日就住在老道這,吃住全包,條件就是幫忙搭把手。”

趙凜窘迫:“我不識字……”

權玉真驚訝:“一個字都不認識?”

趙凜:“半個都不認識。”他打小看見書本就頭疼,常年在外做工倒是會數數。

權玉真:“……會說話吧?做人呢最重要的是圓滑,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待會你往簽筒前一坐,就讓他們搖,抽了簽後看簽條,上中下簽,上和中簽先誇再轉折,下簽別說話,不住的搖頭蹙眉就行,最後都勸他們做善事,多捐香油錢,懂?”

這操作,不就是幫他取名時的操作嗎?

趙凜半懂不懂,還沒來得及搖頭就被推到了廟前院子裏擺著的簽桌前,簽筒一搖,不斷有人拿著簽條過來。他看見密密麻麻的字就傻了,誰來告訴他‘上中下’三個字都長啥樣?

“大師,俺的簽怎麽樣?”

“大師,我求的事能不能成?”

“大師,下下簽,俺家會不會有事啊?”

“……”

城隍廟裏的香火裊裊、等著解簽的人都殷切的盯著他,高大健碩的趙凜從來沒畏懼過別人的目光,化雪天,生生被逼出滿腦門的細汗。

穿著小道袍的趙寶丫墊著腳一跳一跳的,看著簽條上的字也很著急,她在荒星也沒有學過認字,更別提大業的字了。

兩個睜眼瞎大眼瞪小眼。

等候的香客有些不耐煩,又看趙凜面生,雖一身道袍,但英武不凡,面容冷峻一點修道人的仙氣也無,身邊還帶著個軟萌可愛的小團子,委實不像個會算命的。

莫不是個騙子?

就在兩人不知如何是好時,一只小鳥落在了趙寶丫肩頭,嘰嘰喳喳一頓叫。她眼睛一亮,手腳並用的爬上板凳,湊到她爹耳邊說了兩句。趙凜總算鎮定了幾分,朝最前面的婦人道:“夫人想求什麽?”

婦人面色微紅:“……求子。”

趙凜:“……夫人先前有過一子,只是不小心沒了,這麽多年無子嗣,應當從身體上調理。夫人抽的是上簽,身體若是無礙,多做善事,自當如願。”

那夫人驚愕的瞪大眼,她多年前確實懷過一個,這壯碩的道士是如何知曉的?

她直呼神奇,拿了簽主動去添了香油錢,高高興興的回去了。

接下來解簽的人,趙凜靠著寶丫的能力,磕磕絆絆混了過去。太遠村落裏來的香客,小動物們也不知道底細的,趙凜見了簽就不說話,不住的搖頭,然後禍水東引讓對方找看著功德箱的老道士解決。

一整日下來,父女兩個累得夠嗆,數著香油錢的權玉真倒是心情不錯,給了半吊錢當做辛苦費。

好多的錢啊,趙寶丫都有些拿不動那麽多銅串子了。她看看自己手裏的,又看看權玉真手裏大把大把的銅子,奶聲說:“解簽怎麽能掙這麽多錢呀?我阿爹給別人拉貨一天才十文錢呢。”

權玉真把剩下的錢放好,耐心的回她:“搬貨是體力活,做死了也沒幾個錢,解簽是靠這……”他指指腦袋,隨後看著趙凜一臉嫌棄:“你一個八尺大漢連字都不認識,怎麽在世道上混?”

趙凜面色通紅:“我不需要混,我有力氣,會算賬就可。”

權玉真撈著他下巴處稀薄的胡須搖頭:“要想活得好,光有力氣可不夠。就拿最簡單的來說,若你識字,腦袋稍微靈活一點就會解簽,會畫符,也不至於靠著個娃娃胡謅,弄得身心俱疲。城隍廟上千根簽和符都是請人寫的,五張一文錢,你要是能寫,就可以帶著娃兒舒舒服服坐在桌子前慢慢的寫。不必賣苦力氣掙不到錢又無法看顧寶丫。”

權玉真感嘆道:“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要不然這世上為何人人都想讀書中舉做大官?”

等權玉真走了,小寶丫歪著頭疑惑問:“阿爹,讀書能掙錢嗎?那為什麽二叔讀書要花很多很多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