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遠程早朝

夜幕降臨, 國都城夜禁開始,大半個城都靜悄悄的。

這一日,想在曲江邊以詩揚名的人得償所願, 沿江羅列了好詩數十首, 倍受推祟, 讓不少懷才不遇的人有了被看到的機會。

而尋常百姓們,嬉戲玩鬧,流水放棗,迎水接福, 玩得盡興。

白天,城北的高門大戶家,貴女們畫舫遊船百花爭艷;夜晚時分,男子們在平康坊的煙花地、胡姬酒肆流連忘返, 仍然燈火通明,將城北地界照得很亮。

放心, 這不逾距,因為潤和帝身體尚可,太子也恢復健康,夜晚又可以正大光明地吃喝玩樂啦。

國都城男子都以眠花宿柳為榮, 一是因為歌女胡姬舞伎美艷舞姿動人,二是吟詩作對劃拳行酒令實在是人生樂趣,三來, 其實是最重要的拉幫結派,勾心鬥角地延伸之處。

所以,今晚的煙花地、胡姬酒肆裏, 飲酒行令的,幾乎都在討論, 太子的身體是真好還是假好?畢竟大小般若寺裏有些藥可以令人容光煥發,但幾日後人就油盡燈枯。

“你們沒看到太子殿下的畫舫裏有貴客嗎?”

“畫舫一層圍了影紗,哪能看得清?”

“紗上有模糊的人影,短發,服飾與大郢完全不同……”

“你們這些田舍漢,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那些人是誰?唉,真愁人……”一位舉著酒觥的半醉男子,搖搖晃晃地走出單間,去了隔壁。

“哎,你什麽意思?”這般語氣,還被罵沒見過世面的田舍漢,這口氣怎麽咽得下?

“文武百官,有幾人能被太子殿下邀請上船的?”

“這些人不僅在船上,而且在眾人爭相見禮的時候,坐得一動不動,除了飛來醫館的眾仙們還能有誰?”

單間裏頓時安靜下來,眾人似乎洞察了什麽驚天大秘密。

“你們知道嗎?前幾日有車隊深夜出城……”整個國都城能深夜出行的屈指可數,這話都聽不明白,那就真是榆木疙瘩一塊了。

總有人可以一心多用,在樂聲陣陣,逢場作戲之間,半醉半醒地盤算:

“咦,你們發現沒?大理寺一幹人等,今晚都沒出現?”

“不止大理寺,刑部的人也不知道去哪兒了?”

“禦史台的人也見不著……”

“啊這……”

平康坊很大,胡姬酒肆也有許多家,這些負責審訊的手中都有相當的實權,也是競相被邀請的主要人群,好不容易解禁,怎麽能不來人呢?

這可不是有蹊蹺就可以解釋的,一時間,把酒言歡的、吟詩作對的……微薰酡紅的臉龐,眼神裏有些不確定,以及說不出的茫然。

他們去哪兒了呢?

沒錯,幾坊之隔,甚至幾條大街之外,他們也在通宵達旦……不是尋歡作樂,而是頂著前所未有的重壓,加班。

上巳節的上午,全城男女老幼都在城南曲江嬉戲時,位於城外的大小般若寺難得山門清凈,無人進香火,亦無人求神許願。

曲折蜿蜒的山路之上,連個人影都見不到,大開的山門之內,只能見到打掃的僧侶,以及隱約傳出的誦經木魚之聲。

高高的藏經閣,四周有僧侶擋路,閣內護法們正在盤點二月底送來的繳租帳目,核對上個月新搶入的良田,完全沒人提到張天師已經關在大牢裏整整一個半月了。

三護法核了一個時辰的帳目,將勾注的毛筆擱在案上,揉著酸痛的雙眼,不滿地打破沉悶的對帳氣氛:“連老六都不管?”

張天師披著妙相莊嚴的皮,無論對百姓還是乞丐都輕聲細語,有用不完的耐心;但對法師們卻相當苛刻,輕則責罵訓斥,重則體罰,但絕不會把他們逐出山門。

所以,對法師們來說,他們這輩子都逃不出張天師的手心;哪怕他已經在大牢關了一個半月,這些年積蓄的余威還在。

法師們不敢有半點松懈,誰也不願意承認,自己像被打服的惡犬,一日不挨揍就心生感激;數日平安,反而惶惶不安,愈發想討好張天師。

起初這些心思都擱在心裏,法師們照常處理大小般若寺的事務,時間久了,這些令人心慌的心思像陰霾籠罩著自己,仿佛除了自己,其他人都過得怡然自得。

終於,三法師有一日忍不住在藏經閣提起,瞬間勾動了其他法師們的憂愁,你一言我一語,把內心的驚惶都倒出來,很快加倍感受到張天師的可怕。

幾人難得深談,似乎只有張天師死了,他們才能解脫,才能真正執掌大小般若寺。

可是,張天師會死嗎?

潤和帝把他關在大牢裏這麽久,連根頭發都沒動,不就是忌憚他的無邊法力嗎?

連潤和帝都拿張天師沒法子,法師們更是一愁莫展。

於是,他們表面上殷勤探望,暗中買通獄吏打探消息,除此以外,意圖救助的事情一樁都沒做,這輩子都不可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