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他什麽時候死

午後的暖陽和煦, 六皇子錦王府中卻處處透著陰冷,大管家正吩咐仆從把剛才受罰的婢女拖走。

錦王一大早心情煩悶,到正午時分, 總共處罰了四名婢女兩名仆從, 理由也各不相同, 有在書房撣塵動靜太大的,也有烹茶時不夠專注的……林林總總,都是雞蛋裏挑骨頭。

大管家把受罰的婢女仆從都關進柴房,眼不見為凈, 奴仆而已,錦王府要多少沒有?

此書房內,錦王斜倚在羅漢榻上閉目養神,火盆燒得很旺, 一名婢女捶肩,兩名婢女捶腿, 都應著主人的要求,穿得單薄彰顯婀娜身姿。

大管家悄悄走到書房外:“錦王,幕僚楚遠求見。”

錦王連眼皮都懶得睜,婢女們膽顫心驚地揉肩捶腿, 生怕被抓到錯處。

幕僚楚痕在書房外的寒風裏,一吹就是兩刻鐘。

大管家穿得非常厚實,對這種等候習以為常, 自家主人就是這脾氣,不管是誰都得受著,不然板子伺候。

“進。”錦王睜開眼睛, 一揮手,示意婢女們都退後。

楚痕這才進了書房, 行完大禮後,從衣袖裏取出一封書信,雙手呈上:“錦王殿下,大般若寺有信。”

錦王連手都沒伸。

楚痕就這樣保持著恭敬的彎腰姿勢,又站了兩刻鐘,直到身體控制不住地搖晃。

猝不及防的,錦王突然拿了信封摔在楚痕臉上。

“啪!”聲音清脆,婢女們嚇得跪了一地。

楚痕頓時跪倒。

“你這個吃裏扒外的東西,”錦王忽然睜開雙眼,眼神溫和平靜,“手伸得夠遠的!”

“請錦王殿下明示,”楚痕自忖最近沒做什麽任何違逆的事情,“若奴有任何差池,甘願領罰。”

錦王可不吃這一套:“前些日子你收了大般若寺大護法的良田地契,昨日又收了母妃婢女的好處,今兒個又來本王這裏……好一位八面玲瓏的幕僚。”

楚痕下意識解釋:“大護法向奴打聽錦王殿下服藥的效果,閑妃娘娘派婢女來問殿下的飲食起居,還有試圖攀附的……奴只是回答,並沒有討巧迎合之舉。”

錦王綻出一個奇特的笑容,眉眼明明笑著,卻透著陰森:“你當我是三歲孩童?這幾日還用得著你,不然就拉出去打一頓板子。”

楚痕迅速判斷錦王的敲打之意,不假思索地回答:“能為錦王殿下效犬馬之勞,是奴的榮幸。”

錦王問:“當初教九皇子騎射的有沒有找到?”

“回錦王殿下,國都城內遍尋不著,據說已經隨崔家軍駐守邊關。”

“教九皇子開蒙讀書的鄉紳呢?”

“回錦王殿下,九皇子自幼居住的別院早已轉手,別院附近的村莊也搬得幹凈,三年前遷入一莊的遭災難民。”

“替九皇子治病的原尚藥局奉禦周延,太醫署張醫師,還有當初替皇後接生的穩婆們呢?”

“回殿下,周延和張醫師現在長住太子府,東宮六率隨時保護,他們在國都城中沒有家人;替皇後接生的穩婆們,以及哺育九皇子的乳媼們,都下落不明。”

錦王閉上眼睛又睜開:“魏璋呢?過年前他明明回到國都城了,別對本王說也找不到。”

楚痕硬著頭皮稟報:“回殿下,魏璋不在魏家多日,魏家人也說不清他到底在哪裏,年後的魏家家宴,魏璋一次都沒出現。”

錦王皺起眉頭:“一個兩個不見人影,那是巧合;這麽多人都找不著,你就不覺得奇怪?”

楚痕當然知道,這肯定是太子防人在先,早早把這些人保護起來,但這樣就顯得錦王不如太子機智周全,這話一出口,按錦王的性子,一頓板子是跑不了的。

每每到這種時候,楚痕就羨慕這些不見蹤影的人。

錦王躺在羅漢榻上,忽然斜躺,雙腿伸到床外,隨侍在旁的婢女們立刻滑跪到床邊,讓雙腿剛好落在她們的腰背。

楚痕總驚訝於錦王調教婢女的手段,這樣的眼力見兒,這樣的觀察力實屬不易。

錦王的腿腳都舒服了,盯著楚痕:“如果以後本王母妃再問飲食起居,有沒有勤學苦讀,你就代本王問她,太子殿下他什麽時候死?”

“奴不敢!”楚痕恨不得立刻逃跑,但阿耶阿娘和阿妹都在錦王府中做事,他又能跑到哪裏去?

這是錦王殿下的規距,想攀附想謀事,先把家人送進府裏做事;家人生活豐儉,全看辦事能力。事實上,替錦王殿下辦事容易,離開錦王府卻非常難,毫發無傷帶家人離開就更難。

辦事得力,家人吃得好穿得好;如果辦事不利,錦王殿下不罰本人只罰家人。

就像方才那些被罰的婢女和仆從,都是因為家人辦事不利。

錦王殿下賞罰分明,恩威並施,除了行事古怪以外、喜怒無常、多疑又喜歡打人板子、還喜歡把家仆婢女隨便送人,除此以外,沒有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