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畢竟也還是春寒料峭天,夜裏冷得很。

盛玦自己倒是不冷,他只是怕江洛瑤受了寒,萬一再病了,豈不是很棘手。

想到此處,他果斷叫人取了自己的氅衣,把江洛瑤整個人都裹好,只在他懷中露出一點兒臉龐來。

大氅是亮麗的黑,盛玦平時披上時不覺得有什麽,但是他給江洛瑤裹好後,一低頭看她,突然覺得自己這氅衣突然就變得很好看了。

氅衣還是那個氅衣,但總多了幾分莫名的魅力,顯得懷裏的姑娘就像是純白無瑕的霜花。

一碰就會化了一樣。

盛玦本以為自己再次抱她時,會感到一些不適應,心中猶豫幾多,才選擇去抱她回去。

懷裏的姑娘好輕,若不是隔著大氅,盛玦甚至懷疑自己會摸到她單薄的身骨。

可是,就這麽輕的人,盛玦抱著走了許久,胳膊還是有點發酸的。

不為什麽,就是因為去寧紫軒的路實在是太遠了。

還有一個問題——他發現自己若是走得太快,江洛瑤抓著他胳膊的手就會緊一些,似乎很害怕。

為了不嚇到她,盛玦只能放緩行步,盡可能穩一點,免得夜路難走,摔了她。

“怕黑?”他像是在問對方,又像是在回答自己,“難怪不肯一個人走。”

江洛瑤低著頭,被氅衣裹著,耳畔本該是聽不真切的,但是她好似靠到了攝政王的胸膛,對方那低沉話語便順著這點接觸直截了當地傳到她心裏。

她想,她自己是不怕黑的。

只是此時,侯府的護衛都被支開了,她心中有很多不安。

她怕攝政王突如其來的翻臉,怕他生氣,趁著月黑風高殺掉自己。

她不能實話實話,只能順著對方,說自己怕黑。

“這段路怎麽如此遙遠。”盛玦行至一半,有點乏了,便停下來,輕輕放下江洛瑤,緊接著吩咐手下人說,“以後夜裏這條路都點上燈火,一直通到寧紫軒。”

他記得,自己第一次在夜裏去寧紫軒時,是個疾風驟雪的時候,那時候擔心江洛瑤起燒生病,他走得急了些,險些摔了。

那條石子路穿過花園,路面有點崎嶇,那天雪深路滑,他落腳差點不穩。

想到這裏,他便帶著江洛瑤走到那處:“本王第一日去見你,就是在這裏險些滑了的。”

江洛瑤走近,她俯身,發現那塊石子現狀很特殊,像是曼麗又威風的獸首,甚至頗有些志得意滿。

也許正因為它形狀特殊,所以才容易到人。

而就在這時,盛玦正好上前走到那石子附近,手下的人上前和他說了什麽,他下意識地走了幾步,沒注意到那石頭,一下子磕到腳步,身形再次一踉蹌。

眾人七手八腳地去扶他。

盛玦擡手制住眾人,而後自己站穩了。

他早忘記自己正在說什麽了,當即就殺氣騰騰地盯住了那塊石頭:“來人,給本王現在就鏟了它。”

江洛瑤還沒見過攝政王有這樣的一面,對著一個石頭發火,較真的同時,還多了一點兒有趣。

若是說以前的攝政王像是不近人情的冰冷器皿,那麽現在的他就變得貼近人世了。

有了幾分人氣。

也會幼稚,也會失策。

江洛瑤一不小心,就笑出了聲。

盛玦:“……”

眾人:“……”

下人們誠惶誠恐地一股腦跑過來給王爺出氣,王爺本人也板著臉在那裏站著,氣氛本來是緊張一些的。

畢竟見到王爺失誤的情況很罕見,攝政王一個不高興把怒火轉移到他人身上也是有可能的。

大家都納悶了。

怎麽有人敢笑出聲呢?

江洛瑤小小笑了一下,突然意識到自己出了聲,於是連忙止住聲,假裝自己什麽都沒做。

盛玦黑著臉:“你也嘲笑本王?”

江洛瑤本能圓謊:“怎麽會呢,我只是在想,此番現象很是有趣,王爺您看,地上那石子像是石中龍虎,平地而起,傲視四方,像和您很有緣的樣子,幾次都想要您的駐足。”

盛玦擺擺手,叫下人們退下,而後他蹙眉垂眸,看清了那石頭的樣子。

果然和江洛瑤說的一樣,很特別的石子,平底凸起一點,像是昂首的虎獸,顯得十分不凡。

凡事講究個氣運,盛玦被她一說,覺得也很有道理。

留著這石頭,說不定也是個好事兒。

“不用除掉了,都退下吧。”

盛玦擡手之後,突然聽到了身後的細碎動靜,他回頭,發現府裏的仆從們全來了,所有人舉著火把依次順著這條路過去,徹徹底底著亮了這一條路。

不知是哪個有眼色的下人去通知了其他人,眾人深更半夜全起來給他家王爺照路了。

江洛瑤也跟著他回眸,兩人一同震驚。

此事,不是攝政王吩咐的。

府裏的下人們聽說王爺險些摔了,便都舉著火來了,明明是深夜,卻讓這個晚上不再黑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