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盛玦突然後悔自己先前把話說得太絕了。

誰想到這藥這麽難以入口呢?

也許是他從來沒有體會過病痛纏身的感覺,所以忘記了湯藥是何種滋味。

但是在這一次,他知道了,自己原來是極其討厭苦味的。

藥苦,喝一小口都會帶來一種難以言喻的味道。

要是有蜜餞或者酸梅什麽的清清口就好了。

盛玦這樣想著,然後擡眼繼續看向江洛瑤,這姑娘依舊在自己面前悠然地吃著蜜餞,吃得那叫一個幸福,看得出來她確實很愛吃甜蜜餞。

真是沒什麽眼力勁兒。

盛玦這樣想著,一邊看著那碗晦氣的湯藥。

“王爺想吃蜜餞嗎?”江洛瑤吃得差不多了,好似才反應過來一樣,禮節性地再次謙讓了一下,“藥,是很苦的吧。”

苦不苦,還用你告訴本王?

盛玦的煩擾全撂在了眉頭,一開口就是一句:“都說了本王不吃那玩意兒,苦?本王像是怕苦的人嗎?”

眾人:“……”

大家面面相覷,看了看攝政王手邊那碗被甩臉子的藥,又看了看惱羞成怒的王爺,一切盡在不言中。

江洛瑤吃到剩不下幾顆的時候才問的盛玦,在得到他不吃的回答後,她很快將剩下的也都解決了,沒有再給對方後悔的余地。

想著再一次謙讓之後,就“勉為其難”接過蜜餞的盛玦:“……”

攝政王拉不下臉去搶小姑娘的吃的,也不想打了自己的臉,便只好郁結著悶氣,硬下心腸將那碗藥一飲而盡。

江洛瑤瞧著他臉色不悅,便去吩咐手下人:“給王爺端茶清清口。”

盛玦坐在太師椅上,眉頭一直沒有松開。這份藥湯的後勁,居然比剛入口時還沖,他垂目看著地面,不知道在想什麽。

剛入口時的藥是苦而回甘的,現在完全入腹後,則呈現出了另一種滋味,盛玦簡直不能再回味,他一回味就覺得實在太難喝了,這世上怎麽有這麽難喝的藥呢。

旁邊的嬤嬤:“這治寒症的藥已經算是諸多湯藥裏較為好喝的了,不必某些藥方奇詭的偏方藥,還得拿蠍蟲入藥,那種才是更難喝的,苦中還會帶著腥甜,就連藥汁都會浮著一層黃色的汁……”

盛玦:“……”

本來那種惡心的感覺已經差不多壓下去了,誰想到這話一出來,盛玦立刻便忍不住想到了嬤嬤描述的味道。

這一瞬,方才的反胃勁兒又上來了。

他險些沒忍住,當即握緊扶手,另一只手擡起——

像是個制止的動作。

江洛瑤一頓,收回了方才的話,她對下人道:“不用了,王爺說不需要了。”

盛玦:“……”

他那種不適感瞬間消散了,被慍怒取而代之。

這江家嫡女……是真的氣人。

盛玦瞪她——

寒冬月,三更天,對方身上卻有一種暖冬般的愜意和恬淡。

盛玦看她的模樣,不禁想到了那種在暖陽下躺著曬太陽的小白貓,王府的小貓從來沒有煩惱,也不需要處理折子什麽的,永遠天真永遠是一副事不關己的輕松模樣。

她怎麽就聽不懂自己的言外之意呢?

這種無知無覺的氣人,才更讓人惱火。

盛玦感覺自己現在就像一塊燒熱了的炭火,對方潑過來的那點的水,不僅沒有達到滅火的效果,還讓這塊熱炭燒幹了,他整個人就像要滋滋冒汽一般,忍無可忍,很想起身就走。

偏偏罪魁禍首還是一副無憂無慮的樣子。

盛玦這麽多年只有他氣別人的份兒,還沒有什麽人能讓他受悶氣,他也不是什麽心思偉正的君子,一般有仇就報,從不埋怨自己,而是會懲戒他人。

就在這時,他突然注意到了一個細節。

江洛瑤好像困了,掩帕低頭小小地打了一個呵欠,再擡起頭的時候,眼眸更加水潤了一些,淚花都困出來了。

很好。

盛玦找到滋事的切入點了,他果斷遣散了眾人,要無關人員都去睡吧,而後他就端坐在太師椅上,令江洛瑤背書給自己聽,不為什麽,就是為了折騰一下對方,看對方那種犯困又強行打足精神背書的樣子。

江洛瑤有些詫異地再次確認了一遍——

確實,這位恣睢肆意的攝政王就是要自己大半夜地給他背書聽。

果真和爹爹說的一般,對方行事毫無章法,全靠心情。

“本王來看看江家嫡女到底讀了多少書,是不是一個無用繡枕。”盛玦有點心虛,便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本王也是為了檢查你的課業,你父親將你托付在王府,本王需得對你的課業也上上心的。”

他扯謊起來,絲毫不合規矩。

因為京城的貴女們就算家裏給請先生教讀詩書,也大多是淺顯地教一下,不會以那種培養狀元郎的標準去要求女孩,家裏人所要求的,不過是自家女兒能身有詩書氣,與他人論答不露怯而已,根本沒有“課業”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