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7章 葛之覃兮,施於中谷

咣當!

車輪滾動間,伴隨著一陣劇烈的顛簸,這兩駕馬車終於一前一後,緩緩離開了劉家村。

劉柱子斜倚在柔軟舒適的靠墊之上,神情有些興奮,側過頭來,朝著車窗布簾旁邊的含袖道:“這馬車坐著實在是舒服,我自小便睡慣了土炕,還是第一次摸到這般柔軟的綢緞。”

含袖看了他一眼,輕聲道:“名為馬車,卻沒有馬匹,有些奇怪。”

此言落罷,劉柱子有些愕然,仿佛剛剛才意識到了這件自己不曾注意之事,而一旁休憩的劉大牛卻是驀地睜開了雙眼,那兩個青年村民亦是朝著含袖看了過來,神情莫名。

劉大牛目光肅然,伸手拍了拍含袖的手臂,刻意壓低了聲音,道:“莫要胡言亂語,這兩駕馬車是有馬匹的,只不過我們看不到而已。”

其中一個青年村民看了一眼含袖,開口道:“徐爺乃是我們四個村莊的祭祀,他的通行令牌之中有馬匹靈怪的存在,你我這些肉眼凡胎無法看見。”

劉柱子有些驚駭,下意識地朝著前方的木質隔板望去,道:“那這些‘馬匹靈怪’會不會失控?”

那青年村民扯著嘴角笑道:“徐爺家在他祖爺爺輩算起,便是昭陽山上的祭祀之一,至今已有一百余年之久,這兩駕馬車每隔一段時間便會前往昭陽山城一次,還從來不曾聽過有馬匹失控之事。”

劉柱子點了點頭,道:“原來是這樣。”

車窗布簾旁邊的含袖卻是沉默了下來,不知在想些什麽。

“天要黑了。”

那角落之處的另一個村民驀地開口,使得馬車之中的人皆是下意識地朝著車窗之外看去。

薄薄的布簾有些透光,原本亮堂的天色昏暗了許多,金紅日光已是隱了去,只有令人心悸的灰暗浸透進來,仿佛使得馬車裏幾人的面上都多了一層陰霾。

“含袖,與我換換位置,”劉大牛望著車窗外昏沉的暗色,心下隱約有些擔憂,“你在馬車中間倚著,能睡得舒服些。”

那俊美白皙的布衣男童看了他一眼,卻是輕輕搖了搖頭,道:“劉叔,我在這裏便好。”

咣當!

劉大牛還要再說些什麽,馬車卻忽然劇烈震顫起來,車裏的幾人皆是被晃的東倒西歪。

數息之後,馬車的震顫忽然停了下來,陷入了一個極為平穩的境地,布簾之外卻傳來了愈加熾烈的呼嘯風聲,似乎隨時都會將這薄薄的布簾吹飛出去。

劉柱子有些駭然地望著布簾之外隱約愈來愈遠的山間之景,結結巴巴道:“我們飛……飛起來了!”

那兩個村民靠著另外一個車窗,皆是轉頭望著遮擋在車窗布簾之外的朦朧景色,沉默不語。

劉大牛用力拍了拍劉柱子的肩膀,道:“莫要開口了,安心睡會兒覺。”

含袖側頭望著車窗之外,時不時地有陣陣狂風吹入馬車,揚起了他那垂至肩膀的烏黑發絲。

驀然之間,狂風將布簾一角吹了起來,含袖的目光正望見那車窗之外的些許景象,忍不住心神一顫,那是常人根本無法想象的的詭異灰暗!

黑暗的天色之間,仿佛有著鬼鳴啾啾,又仿佛有著不可思議的大恐怖存在。

含袖趕忙收回了目光,雖然隱約有些心悸,可其內心深處卻並沒有半點恐懼之意存在。

風勢漸歇,布簾重新落了下來,再次遮掩住了窗外的景象。

劉柱子毫無困意,在那裏翻來覆去地張望,忍耐許久之後,最終還是小聲開口道:“徐爺有這般飛天術法,簡直與仙人無異,何苦還要來賺我們辛辛苦苦攢下的幾個銅板?”

劉大牛嘆了口氣,卻並沒有斥責劉柱子,而是沉聲道:“所有的村莊祭祀都是昭陽山城敕封,世世代代都享受著昭陽山城的俸祿,自然不會缺少我們的些許銅板。”

略一沉默,劉大牛眸光之中浸染了些許光華,似乎變了個人一般,繼續道,“自古有言,天雨雖寬,不潤無根之草;佛法無邊,不渡無緣之人。就連那東土大唐的聖僧到了靈山,都要獻上人事聊表心意,這才能證得旃檀佛果,更何況你我螻蟻之民?”

劉柱子驀地擡起頭來,怔怔地望著劉大牛,就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自幼時起,劉大牛在他印象裏一直都是一個憨厚堅毅的獵戶,根本不識幾個字,如今卻是出口成章,仿佛完全換了個人。

劉大牛察覺到了劉柱子的目光,笑了笑,道:“柱子,你是不是有些驚訝?”

劉柱子用力點了點頭,道:“劉叔,你怎麽……”

含袖亦是擡起頭,朝著劉大牛望了過來。

就連那兩個閉目養神的青年村民,此時都陸續睜開了雙眼,靠窗話少的村民看了一眼劉大牛,沉聲道:“難道你就是徐爺所說,這次在劉家莊蘇醒的‘苗子’?”